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时,我正梦见自己在一片松树林里迷了路。手机铃声把我惊醒,是金秀媛发来的消息:\"吴先生,今天上午十点可以吗?我在酒店等您。\"后面跟着个笑脸符号。
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好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悬着,不知该怎么回。老张一个枕头砸过来:\"傻笑什么呢?赶紧的,老邻居都去买早点了!\"
洗漱时,我摸着脸上昨晚被亲过的地方,水温忽冷忽热也浑然不觉。镜子里的我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活像只熊猫。
老邻居拎着豆浆油条回来,一见我就皱眉:\"年轻人要节制。\"我差点被豆浆呛死。
\"今天秀媛小姐要给我们看个漆盒,说是和那只青瓷碗配套的。\"我擦着嘴说。
老邻居的筷子停在半空:\"配套漆盒?\"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高丽青瓷配漆盒,通常是王室赏赐重臣的礼器。如果是一套,价值能翻三倍。\"
老张掰着手指头算:\"五百万翻三倍...一千五百万?\"他手里的油条掉在桌上。
\"先别高兴太早,\"老邻居敲敲桌子,\"这种成套的国宝级文物,盯上的不止我们。\"
我想起昨天那个黑衣男子,后颈一阵发凉。
九点五十分,我站在金秀媛酒店大堂。电梯门开,她穿着一身淡紫色韩服走出来,头发挽成传统的发髻,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见我看呆了,她抿嘴一笑:\"今天韩国的传统节日,父亲要求我穿韩服祭祖。\"
她走路时韩服下摆微微摆动,像一朵移动的紫云。我注意到她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盒子,约莫一尺见方,四角包铜,盒盖上嵌着螺钿花纹。
\"这就是那个漆盒?\"我忍不住伸手想摸。
她轻轻侧身避开:\"到茶馆再看。\"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警惕地扫视大堂。
茶馆还是那家\"江南茶韵\",但今天人少,我们选了最里面的位置。金秀媛小心翼翼地把漆盒放在桌上,从手袋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这才打开盒子。
盒内衬着明黄色绸缎,中央凹陷处正好能放下那只青瓷碗。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盒盖内侧的一幅画——用金丝镶嵌的松鹤图,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红色印章。
\"这是...\"老邻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怎么...\"
老邻居没理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漆盒:\"金小姐,能让我看看那个印章吗?\"
金秀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老邻居掏出放大镜,凑近看了足足三分钟,最后长叹一口气:\"高丽忠烈王的私印。这漆盒是王室御赐之物,比那青瓷碗还珍贵。\"
我心头一跳:\"值多少钱?\"
\"无价。\"老邻居摇头,\"这是国宝级文物,理论上不能出境。\"
金秀媛的脸色变了:\"这是我家的传家宝!\"
老邻居摆摆手:\"别急,我只是说理论上。\"他压低声音,\"这盒子底部的暗格打开过吗?\"
金秀媛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有暗格?\"
老邻居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高丽时期的漆盒大多有暗格,用来放密折或信物。\"他指了指盒子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凸起,\"按这里。\"
金秀媛将信将疑地按下那个凸起,\"咔嗒\"一声,盒子底部弹出一个薄薄的夹层。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绢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汉字。
\"这是...\"我凑近看,\"好像是一封信?\"
老邻居戴上老花镜,仔细辨认:\"高丽王朝末年,忠烈王写给元朝官员的密信,请求支援对抗倭寇。\"他猛地抬头,\"金小姐,你知道这封信的历史价值吗?\"
金秀媛摇摇头:\"父亲只说这套器物很珍贵,没提过这封信。\"
我正想细问,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假装看菜单,正是昨天那个跟踪者。见我注意到他,那人迅速转身离开。
\"我们被盯上了。\"我低声说。
金秀媛迅速合上漆盒,手指微微发抖。我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她的手冰凉,像一块玉。
老邻居咳嗽一声:\"此地不宜久留。金小姐,这件东西太贵重,你一个人带着不安全。\"
\"那怎么办?\"她无助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要不先放我们旅馆的保险箱?等谈妥了买卖再...\"
\"不行!\"她突然激动起来,\"父亲嘱咐过,这套东西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意识到失态,她立刻压低声音,\"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最后我们达成折中方案——金秀媛带着漆盒搬到我们旅馆住,老张负责安保。回酒店取行李的路上,她一直紧紧抱着那个漆盒,指节都泛白了。
\"秀媛,\"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路过一家韩式甜品店时,我突然说:\"请等我一下。\"五分钟后,我捧着两杯韩式刨冰回来,上面堆满了红豆和年糕。
她愣住了,眼圈突然红了:\"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猜的。\"我其实是在她朋友圈看到的。她接过刨冰,小声道谢,用勺子轻轻搅动。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吴先生,\"她突然说,\"您相信命运吗?\"
我被她问得一愣:\"这个...\"
\"在韩国,我们相信缘分是前生注定的。\"她没看我,自顾自地说,\"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会觉得熟悉,好像认识了很久。\"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你是说...\"
\"到了。\"她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酒店,\"我上去收拾行李,能麻烦您在这里等吗?\"
二十分钟过去了,金秀媛还没下来。我正想打电话,突然看见那个黑衣男子匆匆从酒店侧门出来,钻进一辆黑色轿车。我心头一紧,冲进酒店大堂。
电梯迟迟不下来,我干脆爬楼梯。冲到五楼,远远就看见金秀媛的房门虚掩着。我喊了两声没人应,推开门一看——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行李箱开着,衣物散落一地。
\"秀媛!\"我声音都变了调。
浴室里传来微弱的响动。我冲过去,看见金秀媛蜷缩在浴缸里,韩服袖子被撕破一道口子,脸上有个红印子,怀里死死抱着那个漆盒。
\"没事了,没事了。\"我单膝跪地,想碰又不敢碰她,\"那人伤着你了吗?\"
她摇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他要抢盒子,我说报警,他就打了我一巴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吴先生,我不能再瞒你了。这盒子...这盒子关系到我父亲的性命!\"
我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意思?\"
她抽泣着说出一番话,听得我后背发凉。原来她父亲金教授不仅是古董商,还是韩国文化遗产保护组织的顾问,一直在追查流失海外的朝鲜文物。这只漆盒和青瓷碗,据传藏有高丽王朝宝藏的线索,一个朝鲜来的文物走私集团也在寻找它们。
\"父亲上周被不明身份的人威胁,要我们交出这套东西。\"她抹着眼泪,\"他让我带着东西来中国避风头,顺便...顺便找可靠的买家出手。\"
我帮她擦干眼泪,心里翻江倒海。老邻居说得对,这姑娘果然不简单。但现在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只想保护她。
\"先回我们旅馆,从长计议。\"我扶她起来,她腿软得站不稳,整个人靠在我身上。闻着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我鬼使神差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她没躲,只是把脸埋在我肩膀,小声说了句韩语。我问什么意思,她红着脸摇头:\"没什么。\"
后来我问了懂韩语的朋友,才知道那句话是\"?? ??? ??? ???\",意思是\"因为你我感到安心\"。
回旅馆的路上,她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老张见我们这副模样回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老邻居看到漆盒上的痕迹,脸色立刻变了:\"有人动过?\"
我把事情经过说了,老邻居拍案而起:\"报警!敢在我们中国作奸犯科!了不得了!\"
\"不行!\"金秀媛急得站起来,\"那些人说如果报警就...\"她说不下去了。
老邻居来回踱步,突然问:\"金小姐,那封密信上提到'松岳山下,三棵古松',你知道指的是哪里吗?\"
金秀媛一怔:\"开城的松岳山?那里确实有三棵千年古松,是旅游景点。\"
老邻居和老张交换了个眼神。我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老邻居摆摆手,\"当务之急是保证金小姐的安全。我看这样,从今天起,我们四人同吃同住,轮流值班。\"
晚上,金秀媛执意要亲自下厨感谢我们。在小厨房里,她动作麻利地准备韩式火锅,我负责洗菜。水声哗哗中,她突然说:\"吴先生,等这事结束,您愿意去首尔玩吗?我可以当导游。\"
我手里的白菜掉进水池:\"当然愿意。\"
她眼睛亮起来:\"我带您去吃最正宗的韩定食,逛景福宫,还有...\"话没说完,老张大嗓门从外面传来:\"饿死啦,饭好了没?\"
吃饭时,金秀媛按照韩国礼仪,用公筷给每个人夹菜。轮到我的时候,她特意挑了最嫩的牛肉片,还悄悄把辣椒挑走了——前天吃饭时我说过不太能吃辣。
老张狼吞虎咽,老邻居却心事重重。饭后,他把我叫到走廊:\"小子,那漆盒里的密信不简单。松岳山下的三棵古松,在古董黑市有个传说——高丽王室最后一批宝藏就埋在那里。\"
我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老邻居摆摆手,\"但那个黑衣人不简单,我怀疑是朝鲜来的。这事已经超出普通古董买卖的范畴了。\"
回到房间,金秀媛正在教老张叠韩式传统纸艺。见我进来,她抬头一笑,灯光下美得不真实。我突然有种冲动,想带她远离这些是非,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睡前,她执意要守第一班夜。拗不过她,我和老张只好先睡。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发现她独自坐在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低声用韩语通话,语气很激动。
见我出来,她慌忙挂断电话:\"吴先生...\"
\"还没睡?\"我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摇摇头,突然说:\"能陪我坐会儿吗?\"
我们并排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久,她轻轻靠在我肩上,小声说:\"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孩。\"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窗外,上海的灯火像星河一样闪烁。在这片璀璨中,我隐约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