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孝里镇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孝堂山若隐若现。我们三人跟着小林,坐上了开往归德镇的早班车。
\"卢城洼离孝里镇不过二十里路,\"小林在颠簸的车厢里大声说,\"但两地历史渊源极深。孝堂山在汉代属济北国,而济北国的都城就在卢城洼。\"
老邻居眼睛一亮:\"西汉济北国?就是双乳山汉墓的那个济北王?\"
小林点点头:\"正是。1996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出土了大量金饼、玉器和青铜器。\"
车子驶过一片麦田,金黄的麦浪在晨风中起伏。远处,一条宽阔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那就是黄河,\"小林指着窗外,\"卢城洼就在黄河与南大沙河之间,地势低洼,传说是宋代黄河决口冲出来的。\"
约莫半小时后,我们在归德街道下了车。步行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一片明显低于周围地面的广阔麦田,地头立着两块文保碑。
\"到了,这就是卢城洼。\"小林说。
两块石碑并排而立,分别刻着\"卢国故城遗址\"和\"卢故城\"。碑文记载,这里曾是周代卢国和汉代济北国的都城。我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石碑上斑驳的字迹,仿佛触摸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历史。
\"看这麦田,\"老邻居眯起眼睛,\"比周围低半米多,轮廓方正,分明是古城池的形状。\"
老张弯腰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这土质...好像不太一样?\"
\"专家眼光!\"小林笑道,\"卢城洼的土里混着大量黄河淤沙,下面是厚厚的文化层。90年代考古学家考察时,就发现地下4米处有大量周汉时期的陶片和建筑遗迹。\"
我们沿着田埂漫步,小林指着远处几个村落:\"早年间,那些村子分别叫卢城东门、西门、南门、北门,现在虽然改名了,但老人们还这么叫。\"
正说着,一位白发老人扛着锄头从田里走来。小林上前打招呼,原来是村里的褚老汉,今年七十多了,祖辈都住在卢城洼边上。
\"几位是来看古城的?\"褚老汉热情地放下锄头,\"我给你们讲讲'狮子红眼淹卢城'的故事吧!\"
我们连忙围坐在地头的树荫下。褚老汉摸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讲起了传说:
\"老辈子讲,卢城有对石狮子守在城门口。有一天,一个南蛮子路过,看出这对狮子是宝贝,就想偷走。他使了个障眼法,让守城人以为狮子眼红了。当地人迷信,说狮子红眼要发大水,吓得全城人逃命去了。等水退了回来一看,整座城已经陷到地底下,成了这片洼地...\"
\"其实是宋代黄河发大水冲的,\"小林小声补充,\"但传说里总有些历史影子。\"
褚老汉磕了磕烟袋,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要是对老物件感兴趣,可以去坟台村看看卢王墓。前些年有人在附近捡到过铜钱和玉片。\"
谢过褚老汉,我们立刻前往坟台村。村子不大,最显眼的是一株巨大的古柏,树干要两人才能合抱,枝干虬曲如龙爪。
\"这叫龙爪柏,汉朝时候就有了,\"小林指着树下的石碑说,\"这里地势高,是古人选的墓葬区。\"
古柏西侧有座凉亭,几个老人在下棋。我们凑过去搭话,得知卢王墓就在村北约一里地的麦田中。
沿着乡间小路向北,很快看到一块文保碑立在麦田里,周围麦浪翻滚,几乎淹没了碑座。碑文记载,这里是齐国上卿高傒的墓地,因\"食采于卢\",后世称卢王。
\"高傒可是个大人物,\"老邻居兴奋地说,\"辅佐齐桓公称霸的重臣,地位不亚于管仲!\"
我们分散开来,在墓地周围查看。突然,老邻居在田埂边发出一声低呼:\"快来看!\"
他蹲在地上,拨开一丛野草,露出一块青灰色的砖石,上面刻着几个奇怪的符号。
小林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这是...济北王室的密记!\"
\"济北王?\"我和老张异口同声。
小林小心地清理砖石周围的泥土:\"看这个'山'形符号,是双乳山汉墓出土文物上常见的标记。我研究过,这是济北王室的专用记号。\"
老邻居迅速拍下照片,并做了拓片。砖石上的符号确实古怪,像文字又像图画,其中一个与孝堂山地图上的标记极为相似。
\"奇怪,\"我皱眉,\"卢王的墓地里怎么会有济北王的标记?\"
小林沉思片刻:\"历史上卢城洼既是卢国故都,也是济北国都城。也许...\"他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越野车扬起尘土向这边驶来。
老张眯眼一看:\"不好,是孟广财那伙人!\"
我们迅速躲进麦田。麦子已齐腰高,金黄的麦穗在风中沙沙作响,形成天然屏障。老张示意我们弯腰前行,利用麦田的垄沟隐蔽移动。
\"跟我来,\"老张低声说,\"我在部队学过地形利用。\"
他带着我们忽左忽右,在麦田里走出之字形路线。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远,孟广财一伙显然被绕晕了。半小时后,我们从另一头钻出麦田,已经来到了唐李村附近。
\"暂时甩掉了,\"老张擦着汗说,\"但他们会像疯狗一样继续找我们。\"
小林提议去村里吃点东西。唐李村的\"老卢家\"饭馆虽小,却以地道的黄河鲤鱼闻名。我们要了一条三斤多的活鲤鱼,老板推荐了当地特色做法——鲤鱼焙面。
等待上菜的间隙,小林讲起了唐李村的来历:\"村里有座元代石门,2015年挖出来时,上面刻满了卢姓人名和'祭祖'字样。学者推测这里可能是卢故城的东门遗址。\"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热气腾腾的鲤鱼焙面。鲤鱼油炸后浇上酸甜酱汁,上面盖着一层酥脆的龙须面,色香味俱全。老张夹了一筷子,赞不绝口:\"这鱼肉嫩得跟豆腐似的!\"
正吃着,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走进饭馆,看到小林便打招呼:\"小林,又带朋友来考察?\"
小林连忙起身:\"付老师!您来得正好,这几位是北京来的古玩专家。\"
原来这位就是长清着名的文史专家付友仁,曾参与编写多部地方志。听说我们对卢城洼和济北国历史感兴趣,付老欣然加入我们的饭局。
\"你们发现的那块砖石,\"付老听完我们的讲述后说,\"很可能是济北王刘宽时期的。刘宽是最后一位济北王,因诅咒皇帝自杀,国除为郡。传说他死前将大量珍宝转移藏匿...\"
我心头一震:\"会不会孝堂山的宝藏其实是...\"
付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历史上郭巨是河内人,与长清无关。孝堂山石祠很可能是后人附会的,真正的墓主...说不定是济北王室的成员。\"
他从随身布包里取出一本手抄本:\"这是我整理的济北王陵布局图,你们可能用得上。\"
我们如获至宝,连忙道谢。手抄本上详细绘制了双乳山汉墓和附近几座疑似王陵的位置,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与我们在砖石上看到的颇为相似。
饭后,付老带我们去看了村中的元代石门。石门由三块巨石组成,立柱上刻着\"泰定四年\"的字样,横梁上的图案确实有汉代遗风。
\"看这里,\"付老指着横梁一角,\"这个车马出行图,与孝堂山石祠的画像风格很像。我怀疑元代重修时参考了更早的汉代石刻。\"
离开唐李村时已是下午。我们决定绕道去国街村看看卢城洼的中心区域。路上,老邻居一直在研究付老给的图纸,突然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你们看,双乳山汉墓、孝堂山、卢王墓这三个点,正好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而孝堂山地图上的九宫标记,与济北王陵的布局惊人地相似!\"
小林也激动起来:\"所以孝堂山的'九宫藏金'很可能不是郭家的,而是济北王刘宽转移的宫廷珍宝?\"
这个推论让我们都兴奋不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孝堂山的宝藏价值将远超我们想象!
正当我们讨论下一步计划时,老张突然拉住大家,指了指前方——孟广财的越野车就停在村口,几个手下正在路边抽烟。
\"阴魂不散!\"老张咬牙,\"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解决他们。\"
小林想了想:\"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他们回孝里镇。不过...我们得等到天黑。\"
我们在村外的果园里躲到日头西斜。傍晚时分,小林带我们沿着一条干涸的灌溉渠悄悄离开。渠边长满灌木,完美遮蔽了我们的行踪。
\"这条渠通向南大沙河,\"小林小声解释,\"过了河就是孝里镇地界。\"
月光下,南大沙河泛着银光。我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过河,冰凉的河水浸湿了裤脚。对岸是一片玉米地,穿过之后就能看到孝里镇的灯光了。
突然,玉米地里传来一阵窸窣声。老张立刻示意我们蹲下,自己摸出随身带的甩棍。
\"出来!\"老张低喝一声。
玉米秆分开,出现的却不是孟广财的人,而是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农,看样子是夜巡田地的。
虚惊一场。老农听说我们要去孝里镇,热情地指了条近路。一小时后,我们终于回到了镇上的旅馆。
关好房门,我们把今天的发现一一摆在床上:砖石拓片、付老的手抄本、孝堂山地图照片。将它们拼在一起比对,一个惊人的联系逐渐清晰——
\"看这里,\"老邻居指着图纸上的一处标记,\"济北王陵的祭祀道指向孝堂山方向。而孝堂山地图上的中心点,正好对应双乳山汉墓的中轴线延伸线。\"
小林补充道:\"历史上刘宽因罪自杀,很可能提前将部分珍宝转移到了孝堂山一带,假托'孝子藏金'的传说掩人耳目。\"
\"所以我们要找的,其实是济北王的秘藏?\"我心跳加速。
老张摩拳擦掌:\"管他是谁的宝藏,找到就是本事!明天一早就上山?\"
小林却摇摇头:\"不急。既然涉及济北王陵,我们得更加谨慎。明天我带你们去大峰山峯云观,那里有位老道长,对这一段历史很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