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入口处,原本坚固的混凝土结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缝,这些裂缝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诉说着这座防空洞曾经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而在这些裂缝中,野葛藤却如顽强的生命一般,顺着裂缝攀爬生长,将整个入口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老邻居手持一把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将野葛藤割断。当刀刃与隐藏在藤叶下的钢筋接触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摩擦声,同时迸出几点火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老张站在一旁,手持手电筒,将光束照向防空洞内。光线穿过黑暗,最终落在了洞底的积水上。那积水宛如一面镜子,反射着微弱的光芒,表面还泛着一层油膜般的虹彩,给人一种神秘而又诡异的感觉。
老邻居一边用皮尺丈量着拱顶的弧度,一边介绍道:“这是五八年挖的预备指挥所,七六年的时候进行过加固,顶板还加了锰钢衬层呢。”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防空洞中回荡,仿佛能穿越时空,让人感受到当年施工时的忙碌与紧张。
随着老邻居的矿灯扫过墙面,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应急灯座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应急灯座的玻璃罩内侧竟然结满了一层厚厚的盐霜,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我的怀表突然开始匀速震动,表链在手腕上敲出细密节拍。老邻居按住我的手腕:\"十九赫兹,和地下室次声波同频。\"他的听诊器贴在墙面,铜制听筒突然发出蜂鸣,\"有人在更深处启动电机。\"
老张的撬棍突然脱手砸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在他裤腿上拼出北斗七星。\"手滑手滑。\"他讪笑着捡起撬棍,尾端却粘着块暗红色铁片,\"这锈渣子咋跟血痂似的。\"
第二道防护门前堆着沙袋,麻袋上的\"战备粮1976\"字样被老鼠啃得支离破碎。老邻居的放大镜贴着锁孔:\"铜锁芯有近期润滑痕迹,对方比我们早到两小时。\"
门内涌出的气流带着铁腥味。老张的矿灯扫过控制台,十几个示波器屏幕同时亮起绿色基线,跳动的波形像一群痉挛的蜈蚣。老邻居的指节叩击操作台面板:\"中科院七十年代研发的声波武器原型机。\"
我的怀表震得几乎握不住。表盘玻璃内侧凝着水珠,万历通宝的\"寳\"字在湿气里胀大变形。老邻居突然扯断根电缆,示波器波纹集体静止在十九赫兹频率:\"共振陷阱,再晚五分钟我们的脑浆会变成豆腐脑。\"
老张踢开角落的配电箱,箱体里蜷着团胶皮线缆,线头被利刃整齐切断。\"新鲜的绝缘层切口。\"老邻居的镊子夹起片银色碎屑,\"军用级电缆剥线器留下的。\"
通风管道传来重物拖行声。我们踩着检修梯爬上管廊时,怀表的震动频率突然翻倍。老邻居往管道里扔了枚硬币,金属撞击声在五秒后传来回响:\"管道长度应该产生三秒回声,多出来的两秒......\"
老张突然揪住我的背包带。他的矿灯光束里,管壁某处焊接缝正在渗出水珠,水滴悬浮在空中组成模糊的\"周\"字。老邻居的测温枪对准水雾:\"零下五度,但湿度显示这里不可能结冰。\"
管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老邻居的听诊器在管壁移动,突然停在某处补丁前:\"夹层里有活动部件。\"他的地质锤敲下块铁皮,露出半截青铜齿轮,齿尖的氰化物蓝光在黑暗里幽幽发亮。
\"和锅炉房找到的齿轮是一套。\"他的游标卡尺测量着内径,\"但磨损痕迹显示这个齿轮持续运转到上个月。\"
主控室的铁门被乙炔枪切开过,切口边缘还泛着氧化后的蓝光。老邻居的棉手套抚过门板:\"切割时间不超过七十二小时。\"他的矿灯突然照见墙角的帆布包,包里露出半截《永乐大典》的云纹封面。
老张刚要去抓,老邻居的镊子啪地打在他手背:\"书页用磷光涂料处理过。\"黑暗中果然泛起几点绿莹莹的冷光,勾勒出个端坐的人形轮廓。轮廓突然抬手点了下虚空,所有示波器同时发出刺耳啸叫。
\"频率干扰!\"老邻居旋动某个生锈的旋钮,啸叫逐渐变成规律的滴答声。老张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鬼地方比铁道兵塌方区还邪乎。\"
我的怀表在这时停转。表盖自行弹开,万历通宝纹样里渗出黑色粘液,滴在地上形成个箭头指向通风管。老邻居沾取少许嗅闻:\"船用重油,港务局七六年抢险物资。\"
顺着油渍追到备用发电机房时,老张的矿灯照见半桶开封的冷冻机油。老邻居用手指抹了下桶沿:\"凝脂状,至少经历过三次冻融循环。\"他的矿灯扫过顶棚,某处电缆上挂着串冰凌,冰晶里封着只焦黑的飞蛾。
\"看这儿!\"老张的撬棍指着地面。积灰上有两道平行的拖痕,中间散落着几粒银色金属屑。老邻居的磁铁吸起碎屑:\"钨钢合金,只有液压破碎钻会产生这种......\"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颤。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爆出电火花,黑暗中有个藏青色影子掠过配电箱。我们追过去时,只看到通风管盖板在惯性作用下轻轻摇晃,盖板螺丝孔里插着朵干枯的野菊。
震源来自三号竖井。老邻居的激光测距仪显示井深92米,井壁的应急梯缺了七根横杆。老张绑紧救生绳时嘟囔:\"当年修秦岭隧道都没这么玩命。\"
降到四十米处,怀表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井壁渗出冰冷的水珠,在手电光里折射出彩虹色。老邻居突然悬停不动:\"听!\"
某种机械运转声顺着铁梯传导上来,每隔十九秒叠加一次谐波。老邻居的听诊器按在井壁:\"是蒸汽机活塞运动,但热成像显示周围没有热源。\"
井底积水突然沸腾。我们刚撤回竖井口,就看到沸水里浮起个青铜齿轮组,每个齿尖都涂着氰化物的靛蓝色。老邻居的登山杖勾起齿轮:\"和之前找到的两个构成完整传动系统,但水锈程度显示它被浸泡超过二十年。\"
爬上地面时夕阳正沉入国棉三厂的烟囱群。老张瘫坐在荒草堆里喘气,从裤兜摸出压扁的黄金叶。老邻居却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齿轮轴心抠出的油泥。
\"化验结果会很有趣。\"他的镜片反射着最后一线余晖,\"这种混合了航空润滑油和船用重油的配方,只有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抢修队使用过。\"
我的怀表突然恢复正常。掀开表盖,万历通宝纹路里嵌着几粒防空洞里的盐晶,秒针走动时带出细小的喀哒声,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敲打摩尔斯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