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
傍晚,徳洛爱丝用安可棕发灰瞳的外貌回到络何镇,快两年未见,镇上的一切还是如过去一样。
商铺都没有太多变动,因为安可这身份目前只觉显了三年,所以最多表现出一阶半满。
??也还未入阶,但徳洛爱丝把自己剩下不多的沅分了四分之一给??,只支撑幻形法大概可以支撑二十年,但也够了。
二十年大概率足够??提升到五阶,小心谨慎一些,不至于被人发现。
由于黑发在这里很是惹眼,所以??挑了跟徳洛爱丝一样的发色,看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像是双胞胎姐妹。
甩开了苦大仇深的徳洛爱丝在镇上十分活跃,路上跟??说个没完,也有镇民认出来了,表现的很惊讶。
但一切都不曾远离,这地方的镇长徳洛爱丝可还是得留心一些,不然一不注意撕破脸皮来硬的,自己也不好受。
趁着晚饭前,带着??一起去了教堂。
“你好,请问现在应许忏悔吗?”
“嗯,还有时间,这位,小姐,随我来吧。”
“那可以借见几位修女吗?”
“嗯?”
...
本来将近晚饭,西娜早早到了食堂帮厨,但才把菜淘洗一半。
就被琪维叫了出去,紧急跑到前堂的忏悔室,看着衣着神秘的黑袍人。
有些怀疑,但没有再多忧虑,坐在了桌栏对面。
“这位,小姐,你有何等自省。”
西娜清了清嗓子,青柠香皂的气息混着后厨的洋葱味在栅栏间流淌。
闻到味道后,也知道了西娜刚从后厨赶来,毕竟自己过去经常在后厨帮厨,对这些气味再熟悉不过。
微弱的烛光在她领口吊坠上折射出细小的光斑,忏悔室铁烛台爆了个灯花。
西娜握着十字架的手微微一颤,那光影也划过黑袍人的眼睛,一抹灰色转瞬即逝。
隔着菱形格栅,黑袍人蜷缩在阴影里,袖口露出的指尖正触摸着木椅扶手上的刻痕与倒刺。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年少时,刻的鸢尾花纹。
“请原谅我,我有罪,我曾无法抵御诱惑,两次自杀,但都以失败告终。”
沙哑的声线裹着刻意压低的颤音,却漏出清脆尾韵。
西娜猛地攥紧忏悔簿,羊皮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倾身贴近格栅,鼻尖几乎撞上铁栏。
“用什么方式?”
黑袍人突然轻笑,有些许自嘲,与无奈。
“第一次远离人世,企图饿死于无名之处,但我的怯懦,绞杀了我的痴心妄想。
第二次挥刀放血,试图把一切污秽消除,但我的厄运,连这点都未让我如愿。”
西娜的银月吊坠突然泛起虹光,她在座椅上绷直脊背。
“天慰,苦难从未远去,我们皆有欲望。『世万物,若水火。需谓因,不谓所。』
可能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如愿,由于自我苛责、无力、逃避的种种,都让我们挣扎。
但我们依旧在祈愿着那美好的愿景,我们只是短暂的跌倒,我们已经重新站起,证明我们只是在抗争。
我们依旧选择了活着,那些过往只是抗拒恶兆的方式,我们还在,还依旧在努力,那么这些便就只是我们信仰的证明。
而且如此,失败亦是圣源垂首,不该用罪孽来枷缚。”
西娜尽力的去引用典故,像往常一样,为这位被自己的内心一直伤害的陌路人牵引方向。
可黑袍人似乎想过或者听过这种话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讲说下去。
“但是我始终在牵连他人,背信弃义,傲慢自大,愚蠢怠惰。
而且开始变得自私自利,吞食诺言,污染智慧,迷失自我。
甚至摒弃良善,不再拥抱希望。
即使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因为我的弱小,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可是我却逐渐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无法做到我应该背负的一切,我选择放下勇气并明哲保身,让高尚的未来更加遥不可及。”
自嘲的话语极其刻薄,最后讲出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在忧虑自尽。
而是对于做出这种选择的自己,极尽苛责。
像是一个曾经的信徒,对于自己生来的信仰因为生活产生动摇。
曾经有多么痴迷,现在就有多么厌恶,厌恶生活,厌恶自己。
这一点让西娜有些棘手,毕竟像是这种人,一般不会来忏悔。
即使来忏悔了,也大多是行将就木的半死人。
“...这位,小姐,我们,是,每一个...”
等着黑袍人讲完,西娜不知道该怎么去承接,自己才接触一年修女工作不到。
这一次突然让自己单独来进行劝告,不仅让西娜感到诧异,也有些许不自信。
看着平静的对方,右手开始试图当面翻阅旁边的书籍,想找找之前有没有看过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进行对话。
“趋...避害,是,自责,在都,无有伤害他人,应,宽心—洗番茄!...”
她突然蹦出不相干的词,脸涨得比之前见过的红绸还艳,尴尬的埋下头。
‘啊啊啊,西娜,你怎么这么不会随机应变啊,早知道当初多看看书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去叫莉莎姐,不知道这位镇民...’
“请用这个。”徳洛爱丝将浸过薰衣草露的手帕塞进格栅,上面也盛着十枚铜币。
听见徳洛爱丝不再变动声音的话语,突然猛的抬起头。
看见黑袍人一手递过来手帕,一只手摘下兜帽。
西娜手中的《经一书》坠地,羊皮纸页间飘出片干枯的苜蓿叶,那是一年多快两年前徳洛爱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件。
“还需要多看看书啊,我当初遇见的忏悔人都比这些还要难搞的。
要是被这些难到的话,可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女。”
想起当初自己身为见习修女的时候,单独在忏悔室碰见的那些人。
那些负面情绪,每一次都会共鸣共感,一次次下来,都要练就无泪身了。
“安可,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每次去外面都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真的好担心你。”
西娜的指尖还悬在焦黑的格栅上,徳洛爱丝递来的手帕附近已经聚起光球。
忏悔室突然灌进穿堂风,将墙角的沙尘吹起,两人的发丝同时起舞。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有,没事就好,安可你能回来就好。”
西娜突然抓住她递手帕的手腕,修女服袖口沾着的面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
仿佛害怕只是一次平常的梦,害怕徳洛爱丝再次离开。
西娜的指尖微微发颤,徳洛爱丝的手腕在她掌心下传来细微的脉搏跳动。
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撕扯成碎片,面粉的细末在烛光中飘散,像在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