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桶!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取下梁沐云的头什么时候来见我!”张淮意使劲儿的揣着匍匐在地下的明止和行痴,恨不得将他们扔出去。
明止和行痴则趴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被踢到别处也马上回归了原位,他们太清楚这位少宫主的脾气了。
张淮意原本以为这次梁沐云简直必死无疑,没想到这样都让他跑了?
“碎渊盟绝对不可能还有人在他身边,这么多鬼潮和往空门需要镇压,他们哪来的人保护梁沐云?定是你们撒谎!”张淮意气疯了,指着两个人的鼻子骂道。
“少宫主,确实有一个六阶老头,自爆灵骨来拖延时间,就这点时间才让梁沐云跑了的。”明止大起胆子解释。
张淮意怒气冲冲的看向明止,“那又怎么样?你们俩别忘了,你们都是七阶,他一个六阶的难道还能炸死你们不成?我看你们就是怕死!”
张淮意走向一旁的座位,“更何况你们手里还有神器,这也能让梁沐云跑掉?简直愚蠢!”
两人被训得一声不吭,毕竟确实是他们把梁沐云放跑了,“请少宫主恕罪,确实是属下大意轻敌。”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要给梁沐云喘息的机会,他已经三番五次坏了我们的计划了,哪一次不是我们轻敌造成的?”张淮意皱着眉眼,“镇魂石呢?”
“镇魂石……”明止和行痴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淮意说起。
见两人不说话,张淮意瞬间感觉大事不妙,“我问你们话呢,我的镇魂石呢?”
“禀少宫主,镇魂石被梁沐云击碎了……但梁沐云也受了重伤,没讨到什么好……”明止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我踏马让你滚!……”张淮意差点气晕过去。
……
中梁都城瑞宁,承天殿。
承天殿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香味,配合着大殿内的肃静,让人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晦暗,头戴平天冠,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大半神情,只余下紧抿的嘴唇和略显疲惫的双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下方,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风鸣卫统领在皇帝的一旁高声喊道,中梁是没有太监的,一切宫内事务皆由风鸣卫督办。
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弦,随时会断裂。
时任兵部尚书,常家的常文渊,率先出班奏报,声音沉痛中带着控诉:“陛下,太守常远虽勾结邪魔轮回宫,纵容下属欺压百姓,最终酿成滔天大祸,致使城池毁坏过半,百姓死伤枕籍,但其也属朝廷命官理应由朝廷处决,而开达城守将汪知界,居然对太守遇难无动于衷,民乱时拒不出兵,其罪当诛!更纵容碎渊盟妖人蛊惑民心,冲击官府,致使城池损毁,生灵涂炭!此乃谋逆大罪,请陛下速速下旨,锁拿汪知界及碎渊盟余孽,明正典刑!”
话音未落,丞相李广安一系的吏部侍郎陈明立刻呛声:“常尚书此言差矣!据风鸣卫密报,开达城民变,根源在于常太守贪墨无度,勾结轮回宫邪魔,强抢民女,鱼肉百姓!证据确凿!汪将军乃是被迫自保,并且迅速出兵稳定局势!怎么到你那反倒成了奸臣?若非碎渊盟义士揭露其罪,常太守怕是要将整个开达城都卖与轮回宫了!常家举荐此等巨蠹,难道不该自省吗?”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常文渊及其身后的白家、吴家官员。
“血口喷人!”白家的一位御史跳了出来,指着陈明,“开达城之事尚未彻查,尔等便急于将脏水泼向常太守及我白、吴各家?分明是你们这些人借机打压异己!”
“我有说你们白,吴两家吗?”陈明得逞的笑了笑,再次手持笏板说道,“陛下您看,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常太守为国捐躯,竟遭如此污蔑,天理何在!倒是丞相等人把持吏部,任人唯亲,各地官员贪腐横行,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南疆盐税亏空上亿,敢问丞相,这笔烂账又该算在谁头上?!”大理寺卿吴得明立刻反驳道。
“放屁!”丞相身后一个名叫赵文澜的户部郎中脸涨得通红,此事正是户部侍郎常青让他他主管,“南疆盐税分明是你吴家姻亲、前任盐运使监守自盗!账目漏洞百出,我户部正在严查!尔等不思己过,反咬一口,无耻之尤!无耻!”
争吵瞬间从开达城蔓延到全国吏治。
而三大派系的官员此刻则如同斗鸡,各显神通,互相指着鼻子谩骂攻击。
丞相系指责常白吴系官员是国之蛀虫,常白吴系则痛斥丞相系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贪腐更甚。
而刘家、周家(藩王派)的官员冷眼旁观,偶尔插几句看似公允实则煽风点火的话。
大殿内唾沫横飞,“清流”、“蛀虫”、“国贼”之类的帽子满天飞。
而坐在承天殿上的皇帝,嘴角似乎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开达城的那些消息全是他让风鸣卫放出去的,其中有真的消息,也有假的消息。
目的便就是让他们吵起来,有些人该敲打敲打,该配合唱戏的他这个皇帝也会配合,反正这样的戏他也看了十多年了,好像就是看不腻。
一旁几位奉旨入京、早已被削去兵权但仍有辅政之名的藩王——兴王、战王,以及病重的老开王,考虑到老开王病重,又坚持要来上朝,辈分又是几个皇族和王族里最大的,皇帝干脆也卖个人情,让他可以坐在一旁听。
三人此刻都沉默地看着朝堂上的争吵,平静的在一旁,不发一言。
而大殿外,开王府世子长子梁卿尘则规矩的在外巡逻,偶尔可以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今天恰好到了他们这队禁军卫戍皇宫。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皇帝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这出戏时间有点长了,他敲击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风鸣卫指挥使,一个面容冷峻且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如同影子般立在龙榻一侧。
他的职责本是监察百官,护卫皇室,此刻却像个高级内侍,只负责将一份份争吵中涉及的所谓“证据”密报默默呈给皇帝,对殿内的污言秽语置若罔闻。
中梁没有太监,风鸣卫便兼了这传递、伺候的活儿,对他们这些个顶个的高手来说,仆人的活对他们来说属实有些屈才。
争吵愈演愈烈,话题又扯到了北境战事。
北边刚经历了一场与天重国联军的冲突,虽已击退,但损失不小。
刑部尚书李维(倾向刘周藩王派)趁机出列:“陛下!开达城非孤例!据各地按察使密报,北七省、南疆多地,均曝出官员贪墨赈灾银、克扣军饷、鱼肉百姓之案!数额巨大,民怨沸腾!此等蠹虫不除,国将不国!臣请陛下下旨,令风鸣卫严查各地督抚,彻查贪腐,整肃吏治!”
他话音刚落,兵部左侍郎周勋立刻接口:“李尚书所言极是!贪腐之害,甚于猛虎!尤其军饷!北境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竟有宵小之辈在后方贪墨他们的卖命钱!臣怀疑,此中必有通敌卖国之嫌!否则,前线何以如此吃紧?粮饷何以屡屡不济?”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丞相等人和常白吴几家,“我提醒诸公,前线吃紧,后方紧吃这种事可千万别发生在我们中梁!”
兵部虽在常家影响下,但军饷调配,户部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周侍郎慎言!” 一直没说话的丞相终于沉声开口,脸色不满,“通敌卖国,乃诛九族大罪!岂可妄加揣测?军饷调度,自有流程,户部、兵部各司其职。前线吃紧,乃因天重国联军势大,将士用命,岂能归咎后方?”
“哼!好一个‘各司其职’!” 兴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将士在前线饿着肚子拼命,某些人在后方倒是吃得脑满肠肥!这职责,分得可真清楚!”
战王也怪声怪气地帮腔:“就是!查!必须严查!看看是哪些见不得天的老鼠在挖我中梁的墙角!”
丞相派和常白吴派的官员立刻反击,指责周勋、兴王等人捕风捉影,扰乱朝纲,更暗讽藩王入京后心怀不满,借题发挥。
老开王坐在椅子上,脸色木然,不发一言,仿佛置身事外。
一位刘家派系的将领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质疑:“陛下!北境之战,我军本可全歼天重国深入军队的残部,却因粮草不济、援兵迟缓,功亏一篑!末将斗胆问一句,兵部调拨的军粮军械,为何屡屡拖延克扣?常文渊尚书主管兵部,对此作何解释?这延误背后,莫不是真有人通敌卖国,故意资敌?!”
矛头直指常文渊和其派系。
“大胆!”常文渊气得浑身发抖,“刘将军!休要信口雌黄!粮草转运艰难,路途遇袭损失,那轮回宫奸邪近日在各地兴风作浪,皆有案可查!你无凭无据,竟敢污蔑本官及兵部同僚通敌?我看你是想为某些人开脱战败之责吧!”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几位藩王。
不等其他人再次开口,常文渊立刻对他的儿子常青使了个眼色。
常青见状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身为户部右侍郎的常青一出场,声音便带着沉痛与愤怒,再次将话题转移到开达城上来,“开达城之事,简直触目惊心!太守常远勾结邪魔轮回宫,欺压百姓,最终酿成滔天大祸,致使城池毁坏过半,百姓死伤枕籍!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百年未有!臣以为,当严查到底,应当追究吏部选官失察之责!更要彻查常远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黑手!”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吏部尚书赵文博。
矛头直指吏部,指向赵家。
赵文博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出列:“常侍郎所言极是。开达城之祸,确系人祸。然吏部选官,自有章程,皆按律法考功。常远常太守此人,过往考评尚可,孰料其竟狼子野心至此?此乃其个人丧心病狂,与吏部何干?倒是我听闻,开达城百姓暴起围府,乃因税赋过重,民不聊生!这苛捐杂税,层层盘剥,不知常侍郎所在的户部,对此可有解释?”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户部的苛政。
常青脸色一沉:“户部税赋,皆按朝廷律令!开达城之事,分明是地方官吏借剿匪、城防之名,私自加征!此乃地方蠹虫所为,岂能归咎户部?倒是吏部选出的这些‘能吏’,才是祸乱之源!”
两人针锋相对,互相推诿指责。白家、吴家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常青,指责吏部失职。赵家一派的官员则反唇相讥,称户部定税不公,逼反良民。
殿上顿时又吵作了一团。
眼看着争吵即将彻底失控,这承天殿怕是难免要来场自由搏击时,一声带着压抑怒火的低喝响起,竟压过了殿上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