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潮湿阴冷的冬夜,老旧医院斑驳的墙皮在声控灯下忽明忽暗,消毒水混着霉味的气息仿佛渗入了骨髓。作为新来的实习医生,我被分配到急诊科值夜班,值班室位于走廊尽头,一扇掉漆的木门后,藏着我噩梦的开端。
凌晨两点零七分,挂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我趴在桌上打盹,突然被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拖着灌满水的裙摆,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艰难挪动。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声控灯在脚步声逼近时忽闪了两下,又归于黑暗。
“吱呀——”值班室的门毫无征兆地缓缓推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借着走廊微弱的应急灯,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她的长发湿漉漉地垂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如纸的下巴和泛着青紫的嘴唇。更诡异的是,她的裙摆还在往下滴着水,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水渍,那水迹散发着一股腐臭的腥味。
“我……我难受……”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腐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强忍着恐惧,伸手去拿桌上的病历本,可当我低头的瞬间,再抬头时,值班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那滩不断扩散的水渍,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形状。
第二天交班时,我向同值夜班的护士张姐提起此事。张姐正在整理器械的手突然僵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说的……是不是个子不高,穿着白裙子,头发长长的女人?”她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恐惧,“半年前,有个年轻女孩在医院后面的小河里溺水身亡。她被送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已经没了呼吸。当时,就是我和王医生负责抢救的……”
张姐的话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心脏。从那以后,每到凌晨两点,那个白衣女子都会准时出现。有时她站在门口默默流泪,有时用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最可怕的一次,她竟缓缓走进值班室,在我身边坐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她滴水的裙摆浸湿了我的裤脚,而她腐烂的手指,正一点点向我伸来……
一天夜里,她又出现了,这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储物柜。在她冰冷的注视下,我浑身僵硬,颤抖着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病历本,最上面的一本已经泛黄,封皮上写着“无名氏,女,溺水,抢救无效”。翻开病历,一张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嘴角还带着甜美的笑容,而她的眼睛,和每晚出现在我面前的女鬼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凄厉绝望,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哀嚎。我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想逃跑,双腿却像被钉在地上。哭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水花四溅的声音,我看见值班室的门缝开始渗进浑浊的污水,污水中漂浮着水草和腐烂的树叶。
当污水漫过脚踝时,哭声戛然而止。我低头,看见污水中倒映出一张腐烂的脸——那是白衣女鬼的脸,她的皮肤已经溃烂,眼球凸出,嘴角撕裂到耳根,正对着我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从那以后,我每晚都被噩梦纠缠。梦里,我被困在冰冷的河水中,无数双手从水底伸出,死死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往下拽。而那个白衣女鬼就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我在水中挣扎,嘴里不断重复着:“救救我……带我出去……”
我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向医院提出调换岗位。在调离急诊科的前一天晚上,白衣女鬼又出现了。这次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哀伤与恳求:“谢谢你……”说完,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离开医院后,我大病了一场。每当夜深人静,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拖沓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哭声。那栋老旧的医院大楼,成了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多年后,我听说那栋楼因年久失修被拆除,可我知道,有些恐惧,早已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