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纺织厂家属院3号楼602室那天,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墙皮像被啃食的饼干般剥落。房东老李挠着后脑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塞进我手里:\"这房子便宜,就是晚上别开飘窗。\"我瞥了眼那扇积灰的玻璃窗,褪色的窗帘后隐约映着树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直到入秋后的某个深夜,我被一阵细碎声响惊醒。黑暗中,飘窗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嗒嗒\"声,像某种生物用爪子在试探。我摸索着打开台灯,暖黄光线里,窗帘无风自动,缝隙间闪过一截苍白的手腕。
\"错觉。\"我裹紧被子自我安慰,却听见窗外传来湿漉漉的拖沓声,仿佛有人拖着浸透的裙摆从窗台经过。声控灯突然亮起,透过窗帘,我看见走廊里映出一个模糊的剪影——垂落的长发,及地的白裙,正缓缓飘过我家门前。
第二天在楼下早餐摊,我向炸油条的王婶打听。她的铁锅\"滋啦\"作响,油星溅到围裙上:\"哎哟,你不知道啊?十年前住602的周曼曼,谈了个负心汉,大暴雨天穿着白婚纱跳下去,脑袋砸在咱这油条摊遮阳棚上......\"她突然压低声音,\"打那以后,六楼每到雨夜就有人敲窗。\"
当晚,乌云压得极低,雷声在天际滚动。我把飘窗锁得死死的,还用衣柜抵住。可当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时,那熟悉的\"嗒嗒\"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天花板、墙壁、甚至脚下的地板都在震动。我蜷缩在床头,看见门缝渗出暗红水渍,在地板上蜿蜒成女人的轮廓。
更诡异的是,我的手机开始自动播放周曼曼跳楼的新闻视频。画面里,她的白裙在雨中翻飞,像折翼的蝴蝶。视频突然卡顿,出现满屏雪花,随后传来尖锐的笑声:\"姐姐,你为什么锁着窗?\"
周末我去物业调监控,保安老张翻着记录本直摇头:\"602的监控从来没拍到过东西,可每到下雨天,显示器就会出现雪花,还有......\"他突然噤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有次夜班,我看见电梯监控里,六楼走廊闪过个白影,头发上还挂着碎玻璃碴。\"
日子一天天过去,敲窗声却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凌晨三点,有时是正午艳阳高照。有次我在厨房做饭,转身看见玻璃上布满手印,每个指节都呈现不正常的扭曲,掌心还粘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
最可怕的是昨夜,我在飘窗缝隙发现一张泛黄的请柬,烫金字体写着\"周曼曼 陈宇 喜结良缘\"。照片栏里,新郎的脸被挖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抓痕。当我惊恐地抬头,发现镜子里映出两个人影——我身后站着穿婚纱的女人,她腐烂的手正搭在我肩上,嘴角咧到耳根:\"姐姐,该你当新郎了。\"
此刻窗外又下起雨,我死死抵住摇晃的飘窗,听着越来越急促的敲击声。衣柜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响,那件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婚纱正在缓缓舒展,裙摆滴落的不是水,而是带着铁锈味的血珠。楼道里的声控灯明灭不定,在墙上投下无数交错的影子,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