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入秋,陈家屯的苞米杆子黄得发亮,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在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可村东头那片老坟圈子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原本郁郁葱葱的松树叶子开始大片枯黄,时不时有乌鸦落在坟头上,发出\"呱呱\"的怪叫。先是守林人张大伯慌慌张张跑到我家,说半夜看见坟头飘着蓝幽幽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有人提着灯笼在坟包间穿梭。紧接着,李寡妇家的壮牛莫名其妙死在坟场边上,脖颈上密密麻麻全是青紫指印,就像被无数双手死死掐住,死状可怖至极。
黑狐狸在我家窗台上蹲了整整三夜,皮毛上沾着湿漉漉的露水,尾巴尖还挂着暗红的泥土,爪子不停地挠着窗棂,眼神焦虑又急切。爷爷吧嗒着烟袋锅子,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盯着黑狐狸看了许久,终于把狗皮帽子往头上一扣:\"是该去看看了。\"说着,从柜子深处翻出个油渍麻花的布包,里面裹着一把新制的铜钱剑,每枚铜钱都用红绳串着,还沾着朱砂的痕迹。我攥着爷爷给我打的桃木小斧子,紧紧跟在后面,脚下的落叶被踩得\"咔嚓\"作响,老坟圈子里的松树被风吹得发出\"呜呜\"的声音,树影在一个个坟包上晃来晃去,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黑狐狸突然\"嗖\"地窜到一座新坟前,那坟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插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桩。它的爪子疯狂刨土,泥土飞溅间,露出半截暗红棺木,上面还隐隐渗着水渍。爷爷蹲下身,用铜钱剑轻轻挑开棺材缝,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棺材里躺着个年轻女人,面色白得吓人,却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指甲长得都卷成了钩子。最骇人的是她身上盖着的寿被,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像是有人用鲜血在上面拼命挣扎留下的痕迹。\"这是养尸局!\"爷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有人故意用活人血养尸,想让这女尸成煞!一旦让她出棺,整个陈家屯都要遭殃!\"
当晚,爷爷带着我在村里挨家挨户贴符。符纸是用陈年黄表纸画的,朱砂里掺了公鸡血,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正忙活着,王瘸子家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们拔腿就跑,冲进院子时,只见王瘸子的女儿小翠披头散发,正拼命用头撞墙,额角已经鲜血淋漓。她的眼睛翻着白,嘴里不断吐出带血丝的黑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根本不像是人声。黑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窜上了房梁,对着房檐下的阴影狂吠不止——那里竟倒挂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东西,正是白天棺材里的女尸!她的长发垂到地上,指甲泛着青黑色的光,嘴里还滴着腥臭的粘液。
\"把柳条火把点上!\"爷爷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捆着红线的墨斗,\"这女尸吸了太多阳气,马上就要化煞,再不想办法,全村人都得陪葬!\"屯子里的老爷们闻讯赶来,纷纷把晒干的柳条捆成火把,浇上煤油,\"轰\"地一下点燃。火光冲天而起,照得整个院子亮如白昼。女尸发出刺耳的尖笑,声音像指甲刮过铁锅,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的指甲瞬间暴涨半尺,朝着离她最近的赵柱子扑了过去,速度快得像道黑影。千钧一发之际,黑狐狸叼着浸透符水的红布猛地扑上去,红布缠住女尸的脖颈,一人一狐在半空中翻滚起来。
女尸疯狂扭动,力量大得惊人,一把将黑狐狸甩到墙上。黑狐狸惨叫一声,瘫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却还死死盯着女尸,眼神里满是不屈。爷爷趁机甩出铜钱剑,剑上的红绳缠住女尸手腕,我抡起桃木斧子,用尽全身力气劈向棺材。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棺材裂开,里面滚出七个沾满血污的泥娃娃,每个娃娃胸口都插着银针,针尾还系着头发丝。\"是血魂钉!\"爷爷脸色大变,\"这是用活人精血炼制的邪物,快用符火烧了!\"
屯子爷们儿手忙脚乱地围上来,点燃符纸,火苗舔舐泥娃娃的瞬间,女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她身上的白毛开始大片脱落,皮肤迅速腐烂,露出里面青黑色的肌肉,最后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冒着泡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黑狐狸浑身是伤地爬过来,嘴里叼着个泛着青光的珠子——正是女尸修炼的内丹。
事后才知道,这女尸本是邻村的媳妇,被人贩子拐卖到深山。她拼死反抗,结果被活活打死,埋在了陈家屯的老坟圈子。埋尸的人懂些邪术,想用她的尸体炼煞,为自己谋取不义之财。爷爷在坟前搭起法坛,连续烧了三天三夜的纸钱,念诵超度经文。黑狐狸则守在坟头,一步也不肯离开,直到女尸的怨气彻底消散。从那以后,老坟圈子再没闹过怪事,只是每到月圆之夜,还能听见黑狐狸在松树林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哀悼,声音里满是悲伤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