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周,老李家的砖瓦房墙角都生出了霉斑。我蹲在门槛上看堂屋漏雨,忽然瞧见隔壁张婶披着蓑衣,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村头的破庙。
那破庙是早年的土地庙,如今只剩半截残垣断壁,野蒿长得比人还高。我好奇地跟过去,刚到庙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透过坍塌的窗棂往里看,张婶正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个用红纸扎成的小人。
“老李家的,让你抢我家宅基地!”张婶咬牙切齿地往纸人身上插钢针,每插一下,嘴里就念一句诅咒,“让你腰疼腿麻,生不如死!”纸人胸口别着的黄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我爹的生辰八字。
我吓得浑身发冷,转身就跑,却在泥地里摔了个狗啃泥。等我爬起来再看,破庙里已经没了张婶的身影,只有那红纸小人在风雨中摇晃,胸口的钢针泛着冷光。
当晚,我爹突然发起高烧,整个人说胡话,双手死死按着右腰,疼得在床上直打滚。村医来瞧了,开的药喝下去半点用都没有。我想起白天看见的扎小人,可这话怎么也不敢跟娘说。
半夜里,我被一阵“咔咔”的声音惊醒。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我看见床头站着个黑影,身形佝偻,手里拿着根细长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身上戳。黑影嘴里念叨着:“疼啊...疼...”那声音,分明是张婶!
我想喊,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黑影慢慢转过身,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原本和善的面容扭曲变形,七窍里渗出黑血,胸口密密麻麻插满了钢针,就像她扎在纸人身上的一样...
爹的病越来越重,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娘带着他去镇上医院检查,片子拍出来却什么问题都没有。回到村里,有人悄悄跟娘说:“这怕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得找神婆瞧瞧。”
神婆是邻村的,满脸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她在我家堂屋点上香,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突然脸色大变:“是扎小人的邪术!”她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个铜镜,镜面映出张婶在破庙扎纸人的画面。
“这邪术损阴德,下咒人也会遭反噬。”神婆看着娘苍白的脸,“赶紧去求张婶解咒,不然你家男人和她,都得丢了性命。”
娘立刻跑到张婶家,却发现大门紧锁。问了邻居才知道,张婶从那天起就没出过门,屋里还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娘心急如焚,翻墙进了院子,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张婶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胸口、肚子上插满了钢针,和她扎在纸人身上的一模一样。她看见娘,突然抓住娘的手,声音沙哑得可怕:“快去...破庙...把纸人...”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娘吓得跌坐在地,等缓过神来,立刻冲向破庙。可当我们赶到时,破庙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红纸小人。神婆掐指一算,脸色阴沉:“晚了!扎小人的邪术一旦生效,除非找到施咒者的本命物,否则无解。”
当晚,我又看见了那个黑影。这次黑影不是站在床头,而是坐在我爹身边,一下一下地往我爹身上戳钢针。我爹疼得直抽搐,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黑影转过头,冲我露出个阴森的笑,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钢针,而是张婶的手指...
神婆说,要破解邪术,必须找到张婶的本命物。娘带着我翻遍了张婶家,终于在床底的木盒里,找到了她年轻时的生辰八字和一缕头发。神婆连夜做法,在院子里摆起法坛,桃木剑上系着的铜钱被符纸裹得严严实实。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神婆点燃符纸,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青烟中,我看见无数个红纸小人在空中飞舞,每个小人身上都插着钢针,它们朝着法坛扑来,却被桃木剑上的金光挡了回去。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神婆手中的桃木剑“咔嚓”一声折断。法坛上的蜡烛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张婶凄厉的笑声:“想解咒?没那么容易!”
我想起白天在破庙看到的情景,突然灵机一动。趁着娘和神婆与邪祟对峙,我冒雨跑到破庙,在墙角的砖缝里,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布包,打开后,里面竟是张婶的指甲和牙齿。
我顾不上害怕,攥着布包就往回跑。等我赶到时,神婆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娘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正在慢慢收紧。我大喊一声,将布包扔向法坛。符纸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无数红纸小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
张婶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她满脸悔恨:“我错了...我错了...”话音未落,就被一道金光吸进了布包。神婆赶紧用符纸封住布包,长舒一口气:“总算镇住了。”
爹的病奇迹般地好了,但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用扎小人的邪术害人。只是每到雨夜,路过破庙时,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