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夜,县城面粉厂的搅拌机突然失控。值班的老李看见搅拌桶里的面粉自动聚成人脸,眼睛是带血纹的麦种,嘴巴大张着喷出窑灰,喊的却是他夭折孙子的名字。更骇人的是,厂区地基下传来“咔嚓咔嚓”的啃咬声,像有人在嚼食钢筋,探照灯扫过围墙,看见墙根处长满了砖纹状的麦秆,秆子顶端开着锁魂柱形状的花。
“黑仙在混凝土里重生了!”林小雨闭着右眼,用左眼“看”见面粉厂的地基下,十二根锁魂柱残片被浇筑进钢筋混凝土,每根残片都缠着童魂的头发,正在吸收面粉厂的麦香,长成新的“混凝土妖”。
奶奶连夜烙了十二块铁面供饼,这次饼里掺的不是铁屑,而是她的指尖血:“当年我给胡家太奶当‘粮魂使者’,每块供饼都是活祭。现在黑仙吞了工业铁,得用凡人血引它出洞。”她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槐树叶胎记,叶心刻着“地堂”二字,正是胡家太奶的印记。
周秀兰在父亲的密写日记里发现了关键线索:“黑仙畏三物——童血破其僵,焊火断其筋,粮魂乱其神。”她盯着面粉厂平面图,“混凝土妖的核心在锅炉房,那里埋着五八年筑路队的‘粮魂磨’残片。”
凌晨三点,面粉厂的锅炉房像座巨大的坟包。林小雨握着王焊匠特制的“粮魂焊枪”,枪头刻着胡家太奶的麦秆纹,焊花喷出时带着槐花香。他刚跨进门槛,头顶的输粉管道突然扭曲,变成锁魂柱的形状,管道裂缝里漏出的不是面粉,而是黑血。
“小雨,看传送带!”周秀兰的手电筒光扫过面粉传送带,看见无数童魂被压成薄饼,嵌在面粉里随传送带移动,每个童魂的眼睛都是粒焦黑的麦种,正在啃食传送带的帆布。
最深处的搅拌机发出“轰隆”巨响,桶盖自动掀开,露出里面的“混凝土妖”——它由钢筋骨架、麦秆血脉和混凝土皮肉组成,胸口嵌着十二块锁魂柱残片,每块残片都在跳动,像极了心脏。
“用童血!”王老板抱着砖纹女婴冲进来,女婴的指尖血滴在焊枪上,焊花突然变成金色,“太奶说过,她的血是粮脉精!”
第一枪焊在混凝土妖的“心脏”上,锁魂柱残片发出尖啸,搅拌机里的童魂趁机飘出,每个魂儿手里都攥着王老板刻的往生牌。黑仙的声音从混凝土里渗出,不再是孩童啼哭,而是搅拌机的刺耳轰鸣:“你们毁了锁魂柱,我就用钢筋铁骨重筑粮仓!”
奶奶突然冲上前,将十二块带血的供饼按在混凝土妖的“七寸”——锅炉房的承重柱。柱子上的“破四旧”三字突然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满文护粮咒,正是胡家太奶三百年前刻的。
“胡家太奶在上,借我凡身开粮路!”奶奶的胎记发出蓝光,整个人贴在承重柱上,“当年我用经血养供饼,今儿个用骨头当粮桥!”
混凝土妖的动作突然顿住。林小雨看见奶奶的身影在柱体里渐渐透明,取而代之的是胡家太奶的虚影,她正用麦秆纹的锁链捆住黑仙的钢筋骨架。
“焊枪给我!”周秀兰抢过焊枪,在混凝土妖的“关节”处焊出北斗阵,“父亲的笔记说,黑仙的筋脉是钢筋,得按地脉走向焊断!”
当最后一道焊花落在“天枢”位时,混凝土妖发出刺耳的轰鸣,钢筋骨架轰然倒塌,露出里面的“粮魂磨”残片——正是五八年筑路队用来镇粮的邪器,残片上刻着十二道“囚”字,每道都在滴血。
林小雨掏出铁盒里的十二根粮魂签,每根签都浸透了女婴的童血:“胡家太奶,收了这邪器!”
粮魂签插入残片的瞬间,面粉厂的所有机械同时停止运转。周秀兰看见残片上的“囚”字变成了“归”字,裂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带着麦香的清水,顺着锅炉房的排水沟流向老槐树的方向。
晨光透进锅炉房时,村民们看见混凝土妖的残骸上长出了奇异的麦秆,秆子开着十二瓣槐花,每瓣花蕊里都坐着个童魂,正是砖窑和粮仓里失踪的孩子们。王婶冲过去抱住虎娃,发现他手里攥着半块供饼,饼上的血手印已经变成了笑脸。
奶奶靠在承重柱上,头发全白了,但嘴角带着笑:“黑仙的混凝土妖,到底是输给了粮食。你看这麦秆,根须缠着钢筋,却比铁硬。”
县文化馆的张干事带着相机赶来时,面粉厂的废墟上只剩下十二株发光的麦秆,秆子组成的形状,正是胡家太奶的护粮符。他按下快门,洗出的照片上却只有老槐树的影子,树影里隐约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妇人,正对着镜头点头。
黑仙被歼灭的当晚,林小雨在老槐树下发现了奶奶的秘密——她的鞋底绣着完整的胡家太奶法相,针脚里缠着他小时候的胎发。“当年你爷爷走后,太奶让我用凡身当粮脉的桥。”奶奶摸着他的碎碗,“现在桥断了,该你们年轻人自己走了。”
而在面粉厂的废墟下,最后一块锁魂柱残片正在慢慢风化,残片上的“囚”字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用焊花刻的“护”字,笔画间缠着麦秆和钢筋的纹路,像是胡家太奶给这个时代的印记:哪怕钢筋铁骨筑起高楼,粮食的魂脉,终究要靠人心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