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整顿完队伍,回到中军帅帐,慕容恪已经卸下甲胄,靠在榻上休息了。
“拼消耗的阵地战,非我军优势,”慕容垂总结道:“还是得想办法让秦军拉开阵型,我们集中优势兵力突击。”
慕容恪赞同道:“不错,如此正面对攻,损失太大,智者不为。”
双方兵力相当,燕军若是围绕着平阳城交战,秦军肯定讨不到便宜,但慕容恪的身体始终是个隐患。
慕容垂有一计,“不如王兄率兵退往上党方向埋伏,我进驻平阳,让秦军攻城,守上一些时日后,我佯装无力坚持,突围而出,秦军势必追赶,到时王兄率伏兵杀出,可获全胜。”
慕容恪斟酌了下,笑道:“我觉得可行,不过眼下突然退走,秦人难免生疑,还需再打上几场,让秦主心生焦躁,到时再行此计。”
慕容垂点头称是,“接下来便不像今日这般交战了,大军撤回城北,引秦人来攻,与城中守军一起对敌。”
“不错,你来安排便是,”慕容恪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顿了顿,继续说道:“埋伏的事我和你换下,我入城,你到上党埋伏。”
慕容垂有些担心,“王兄身体不适,突围会不会不方便?”
“还不至于上不了马,”慕容恪笑着解释道:“我在平阳多时,入城坚守更为合理,你是援军,到时候匆匆退去,秦军只会以为是我们后方出了问题。”
毕竟王凝之四处点火的能力,这两个邻居都领教过了。
慕容恪这套说辞有理有据,慕容垂表示佩服,“那便依王兄,我们打上几日,我再匆忙退军,王兄进驻城内。”
两人定下方略,慕容垂下去安排。
慕容恪看着自己不停抖动的手,眼神却逐渐坚定下来。
荥阳城下。
王凝之开始拿荥阳城墙测试起自己的新武器:三弓床弩。
之前改造的抛石机,虽然威力和射程都有了加强,但准头和破坏力还是有限,所以王凝之将目光转移到床弩上。
床弩的威力,可以通过弩的大小和数量进行加强,王凝之的目标,是能射出标枪大小的踏橛箭,直接钉入城墙里。
城楼上的慕容尘被洛阳军举起的盾牌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后面的床弩,但能猜到肯定是什么攻城武器。
不过看着洛阳军就那么百十来号人上前,慕容尘一脸疑惑。
王凝之让盾牌让开一道缝,将箭头伸出去,然后床弩两侧的十几个人一起转动绞轴,牵引绳拉动几张大弓咯吱作响。
第一次试射,王凝之不敢拉得太满,看差不多了,命人用力锤击扳机,踏橛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钉在了城墙上,尾端还在不停震动。
慕容尘吓了一跳,这要对准他,只怕当场就要分为两段了。
他赶紧下令守军躲在女墙后面,不要露头。
第一箭成功,王凝之便有了信心,指挥众人再来一次,这次弓拉得更满,踏橛箭不仅钉入墙中,还连带着墙体都脱落了一小块。
慕容尘还没看出王凝之的用意,以为他是要直接将城墙给打垮,又放下心来,毕竟这弩箭的威力虽然大,但以城墙的厚度,根本不可能造成根本性的损伤。
王凝之试了两箭,便收兵了。
自那以后,洛阳军每造好一架三弓床弩,便对着荥阳城头来上两箭,不分白天黑夜,让城头的军士一直处在恐慌之中。
过了好几日,等到荥阳的西边城墙上,巨大的踏橛箭密密麻麻、初具规模时,慕容尘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要破墙,而是供士兵们攀援而上的。
不过已经晚了,王凝之下令全军攻城。
踏橛箭单独使用效果不好,但配上云梯、楼车和冲车,守军便照顾不过来了。
楼车从高处压制守军,云梯和踏橛箭供洛阳军攀上城墙,冲车还在不停地撞击着城门。
守军顾此失彼,洛阳军只花了半个时辰,便顺利地登上了城楼,与燕军在城楼上短兵相接。
看着城楼上的洛阳军越来越多,慕容尘没有过多挣扎,果断选择了率军从东门突围。
洛阳军提前准备的深沟高垒,便是防备燕军突围,两千洛阳军在邓遐的率领下挡住了慕容尘的去路。
燕军骑兵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无从施展,沦为了洛阳军的靶子,不少人选择下马步战,在深沟中与洛阳军近身交战。
慕容尘只想逃命,在亲卫的保护下一道道往外杀去。
刘牢之破城之后,率部追出东门,加入到痛打落水狗的行列。
不过他来得稍微晚了点,命大的慕容尘已经逃出生天,一路向陈留郡奔去,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已经不足千人。
主帅逃走,剩下的燕军陷入无主的境地。
邓遐登上土墙,大喝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洛阳军跟着一起齐声大喊。
燕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丢下了手中兵器,然后就像传染一般,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
王凝之率部成功收复整个荥阳郡。
消息传回姑孰和建康,有人欢喜有人愁。
桓温没想到王凝之下手这么快,自己还没开始北伐,他就已经拿下了荥阳。
不过王凝之很乖巧地给桓温去信,表示他率先拿下荥阳,是为了替大司马疏通道路,河北之地,还需要大司马率大军前来收复。
桓温收到信后,有些后悔,若是他出兵,这份功劳怎么也不会落到王凝之头上。
事已至此,他只能回信夸赞王凝之,并表示年后自己必定亲自率军北伐。
朝廷这边,对王凝之的壮大自然是乐见其成,再次给他升官,封他为西中郎将,司州之外,还给他加上了都督兖、青、并、冀四州诸军事。
王凝之上书推辞,并私下给谢安写信,表示不要这些官职,折成钱款更好。
朝廷不同意,表示王凝之立下大功,不可不赏,稍后另有赏赐送往洛阳。
王凝之不想接下那几州的诸军事,因为朝廷做得太明显,这不是明摆着在桓温北伐前捅了他一刀。
若是此次北伐收复了兖州,难道交给王凝之?
桓温可不是这样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