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李文彦突然召集自己的亲信臣子,要求他们随便写一份针砭时弊的奏章,写完之后,全部交到方慧平的手中,暂时由其保管。
李文彦此举可谓神秘莫测,不知是何用意。
众人心中纷纷猜疑,但写归写,没过多久,数十份奏章就都交到了方慧平的手上。
方慧平捧着一堆纸,嘴角浮起抹深沉的笑意。
刑部调查李文彦通敌一案,速度缓慢得如同停滞,几天工夫过去,竟然毫无进展,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都察院在掣肘。
在刑部内,也有李文彦的亲信存在,要搜出点什么罪证来,谈何容易。
即便真的查出李文彦有通敌的行为,以李文彦在朝中的权势,恐怕也未必能将他扳倒。
朝廷的查证工作尚在进行当中,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弹劾李文彦的那封密信,原本只有朝廷内部的大臣知道,几乎是个秘闻,但不知是从哪里泄露了,京城中突然传言四起,说是李文彦勾结北楚,图谋造反。
无风不起浪,若非那封来历不明的密信,民间又如何会出现这样的传言,其中定有蹊跷。
传言越传越离谱,甚至出现了捕风捉影的消息,便是说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李文彦就会采取实际行动。
一传十,十传百,大同小异的传言很快深入市井之中,扩散到小户人家,连许多不出门的妇孺都得知了。
富豪贫民,男女老幼,一时人人自危,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街道上游窜,仿佛敌军马上要攻进城来似的。
城中的骚动引起了顺天府尹韩亮的注意,他立即指挥官兵进行弹压,上街驱赶百姓。
可是,官兵越凶狠,百姓们就越恐慌,对传言的真实性更加确信。胆子大点的,当众开骂,还险些跟官兵打起架来。
韩亮能够调动的官兵数量不多,面对一大群慌乱的百姓,显得束手无策。
城中的秩序一片混乱,无可奈何之下,韩亮就派人将情况汇报给李文彦。
李文彦闻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大为恼火,拍案道:“哼,究竟是哪个混蛋在搬弄是非,居然搞得满城风雨,他是存心与我作对不成!”
方慧平道:“大人,莫急,依我的推测,此事或许和前几日那份密信有关。”
李文彦若有所思:“你是说,这个写密信弹劾本官的家伙,就是此番散布谣言之人?”
方慧平轻轻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两件事,应该就是同一人所为,否则,天底下又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我作对,活得不耐烦了!”李文彦握紧拳头。
方慧平道:“他这么做,分明就是冲着大人您来的,而且,此人很可能混在我们内部。”
“不知死活的东西,吃里爬外,居然在这儿做奸细,本官非把他揪出来不可。”李文彦一拍桌子,十丈之外的地方,都能察觉到他的怒气。
方慧平劝说李文彦:“大人,眼下还不急于此,先制止那些谣言要紧,倘若京城因谣言而大乱,对于我们实施计划可是很不利啊。”
“散布谣言者,格杀勿论,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我看谁还敢胡说八道。”李文彦愤恨得几乎丧失了理智。
方慧平摆摆手,说:“不,不可,大人,若是这样,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没法收拾,我们应该在各处张贴告示,就说朝廷已经在追查造谣之人,告示上的署名,最好用一个百姓比较信任的官员名字,如此才更有效果。”
李文彦捋了捋胡子:“嗯,还是你的办法好,那就用刑部尚书黄锋的名字吧,他在民间的官声,也还算可以。”
方慧平阴恻恻地笑起来:“大人英明,万一出了事,也好顺带着拔掉那个刺头。”
李文彦叮嘱韩亮,让他将官兵调回,避免惊扰百姓,又命人写了数百份告示,到京城各处张贴起来。
百姓们也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见此告示,许多人认为这传言不可信,便逐渐安定下来。
几天后,传言消散,京城的秩序恢复如初。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边关传来消息,说是北楚起兵两万,向同州发起了进攻,同州守军与北楚军队交战,胜负难分,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
这件事,使得之前李文彦勾结北楚图谋造反的传言再次播散。
北楚军队虽然无法一举攻下同州,但他们经常在夜间偷袭,搞得人睡不安稳。好在大同的守军防备充分,北楚士兵偷袭多次,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孙靖担心前线的战事,打点好安乐宫的事情,避开宫中耳目,直接面见朱宏荣。
朱宏荣知道他前来必有大事,便问:“孙将军,你不在安乐宫那边办差,怎么有空来找朕?”
孙靖道:“皇上放心,安乐宫那边,末将已经打点妥当,那位嬷嬷前不久吃过一顿教训,她是个怕死的,想来也不敢再造次。”
朱宏荣点点头:“孙将军做事牢靠,朕是明白的,说吧,有何要事。”
孙靖道:“北楚军队进犯同州,末将担心战事不利,毕竟末将不在军中,无法料知前线战况,若形势危急,也不能及时指挥,调整部署。”
朱宏荣笑着说:“你手下那些精锐何等骁勇,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你现在也不便离京。”
孙靖道:“末将所虑,不在此处,这同州防守严密,北楚若想攻下它,必然要用重兵,可他们只出动两万人马,未免太少了些,末将担心,他们的目标并非在此,而是有别的图谋。”
朱宏荣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看来确实有点奇怪,哪有专啃肉骨头而不咬软肉的。”
“皇上,还有一件事。”孙靖小声说着:“末将怀疑,李文彦勾结北楚是真,他让北楚出兵骚扰边境,就是为了牵制守军,以便他实施计划。”
朱宏荣轻叩手指:“很有这个可能。”
“皇上,那末将还是保护您吧,如今,他们的野心可是昭然若揭了。”孙靖上前一步。
朱宏荣却道:“不必,形势未明,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去安乐宫那边继续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