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满怀期待地等着张婉云溺水身亡的消息传来,可过了许久,也没见什么动静,她不由心生焦躁。
丹珠见状,对李贵妃道:“娘娘,要不奴婢去看看,也许,人已经沉在水底下了。”
李贵妃刚想说点什么,马公公便惊慌失措地跑来,嚷道:“不……不好,大事不好了,鬼……有鬼……”
“大白天哪里来的鬼?”李贵妃心中生怒:“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马公公连拍几下胸口,喘息道:“永宁宫的张美人,刚才还在屋里说话呢,不是说……不是说她很快溺水身亡了吗?”
得知张婉云没死,李贵妃大为光火,对着丹珠劈头盖脸地臭骂:“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之前不是说她落入水中,生还无望的么,现在为何又活了,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你脑袋瓜是进水了吗?”
李贵妃觉得丹珠机灵,才把要紧事交给她去做,如今,谋杀行动功败垂成,而且惊动了对方,如何能不气。
丹珠惊恐万状,忙跪倒在地:“娘娘息怒,是奴婢一时大意,出了岔子,让她被人救起。”
“一时大意?哼,你一时大意可坏了本宫的大事。”李贵妃冷声说道:“丹珠,你最近做事越来越不麻利,看来,确是本宫对你太过客气,让你有些飘飘然了。”
丹珠颤抖着身子:“娘娘,奴婢……奴婢真的看到那张美人很快就要溺毙的呀,翡翠那丫头傻乎乎的,奴婢以为她不会救人。”
李贵妃心中火大,任由丹珠在地上跪着,也不去看她,往外叫了一声:“来人。”
不多时,已有两名太监奔入,听候吩咐。
“丹珠,你可知罪?”李贵妃问道。
丹珠知道李贵妃的脾气,如此重要的事情办砸,李贵妃定会严训。
她闭了闭眼,道:“奴婢知罪,奴婢办事不力,让张美人逃得性命,甘愿受罚。”
“错。”李贵妃转身看着丹珠:“你所犯之罪,并非办事不力,让她逃得性命,而是误解本宫的话语,干出了行凶杀人这般愚蠢之事。”
丹珠惊道:“娘娘,先前您不是说,奴婢做得很好吗?”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此话,你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做得很好?”李贵妃一口否决自己曾讲过的话。
丹珠愕然,饶是她聪明伶俐,这回也是懵了。
李贵妃道:“丹珠妄解本宫所言,蓄意谋害宫妃,实属罪大恶极,所幸未致严重后果,念她曾经有功,现将功补过,免其死罪,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丹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您说什么?您……”
“闭嘴!”李贵妃怒声喝止,生怕她再讲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两名太监抓住丹珠的胳膊往外拖去。
丹珠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李贵妃担心张婉云大难不死,可能会向朱宏荣告状,并因此而使自己受到牵连,所以,她干脆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事先进行一番惩罚,表现出为张婉云出气的姿态,以免皇帝发难。
而她保留自己的性命,大概是因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还能帮助她做事。
毕竟,李贵妃本人不太机智,需要聪明的宫女给她谋划。
有用则留,无用则弃,作为宫女,无非是后妃手中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些,丹珠顿时心寒如冰。
她忠心耿耿地为李贵妃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于谋害别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情也做了,可最终呢,李贵妃为一己之私,居然要把责任全部推给她,还假装宽容大度,饶她性命,以继续利用。
若无利用价值,只怕李贵妃就会视她为障碍,除之而后快了。
屋外,丹珠瘫软在地,她确实帮李贵妃做了许多问心有愧的事情,遭此灾祸,也没有喊冤的资格。
这终究是做奴婢的命。
李贵妃滥用私刑,平常都是惩治妃嫔的,现在,却是针对自己的宫女。
两名太监像拷打犯人一样挥动板子,“啪啪啪”地打在丹珠的腰下。丹珠咬紧牙关,强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
二十记板子打完后,两名太监立即进屋向李贵妃复命。
丹珠趴在地上呻吟,清秀俏嫩的脸上湿成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她毕竟是年轻少女,皮肉娇嫩,受了二十下杖责,就形同丢掉半条命,怎能若无其事。
李贵妃走到门口,看着丹珠,肃声道:“这次是给你点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下回办事,小心仔细些,别给你好脸色看就忘乎所以,奴才终究是奴才,好了,等身体恢复些,就马上干活吧。”
说罢,李贵妃便转身回屋。
也许李贵妃还是有点心疼丹珠的,可丹珠却已经心死如灰,犯那么一丁点错误都要被打个半死,若犯的错再大些,只怕要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经历这番教训,她渐渐明白,自己不管为李贵妃做多少事情,那李贵妃也不会把她当人看的。
正如李贵妃所说,“奴才终究是奴才”。
丹珠虽然侍候李贵妃多时,却不像她那般狠戾,在伤害一个无辜之人的时候,内心会感到揪痛。
只是身为宫女,她没法自己做主,难以改变命运自己的命运。
逃离皇宫,劝李贵妃收敛性子或者要求换个人侍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宫廷险恶,一个奴婢的性命,又有谁会在乎呢,与其痛苦地活着,倒不如早点寻求解脱。
丹珠自知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脑海中突然浮起轻生的念头。
傍晚,太阳渐渐西落,把大团云朵映照得红彤彤的。
夕阳无限好,过完这夜,它还会从东方升起,再缓缓西移下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如此。
可人死了,却是彻底结束,无法重来,所谓的下辈子,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已。
丹珠一瘸一拐地走到她之前推张婉云下水的池子边,抽噎片刻,见附近有棵大树,便碎步走了过去。
她从怀里取出条三尺来长的白绫,用力往上抛起。
白绫挂上了枝头。
这条白绫是她借着李贵妃的名头讨要来的,正是为了自杀所用。
丹珠边哭边打结,她抬头远眺昏灰的天空,含恨闭上眼睛,往上一跳,把头套入那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