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九朝的编年脉络却愈发清晰——开宝年间的晨钟悠扬,元佑党人的夜烛昏黄,靖康之变的烽烟蔽日。
此刻,这些都化作点点磷火,在赵桓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指尖残留的宣纸触感正在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潮湿的寒意,仿佛正穿过千年雨幕,跌向某个宿命般的坐标。
他甚至能感受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洒在长桌的宣纸上。
那宣纸之上,瘦金体的笔画如刀锋般犀利,每一笔都似铁画银钩,刚劲有力。
其笔锋转折处,锋芒毕露,却又不失灵动与飘逸,宛如游龙戏凤,穿梭于纸面之上。
那些字迹,仿佛是他与历史对话的痕迹,承载着他对过往岁月的敬畏与探寻。
然而此刻,一切都天翻地覆。
原本,书房中里弥漫的书香与静谧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鼻腔中那股血腥与沉檀混合而成的奇异味道,浓郁得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令他几乎窒息。
那是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带着一丝庄严,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飘来,将他紧紧包裹。
赵桓试图想要睁开双眼,探寻这让他感到极为陌生的地方。
然而,视线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困在这狭小且昏暗的空间之中。
仅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一根纤细的丝线,艰难地穿透黑暗,让他得以勉强感知周围模糊的轮廓。
他尝试拼命地呼喊,渴望弄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渴望能有更多的人听到他内心的慌乱与疑惑。
“哇!”
然而,从他喉头溢出的,却仅仅是如同婴孩般微弱且颤抖的呜咽。
那陌生的声音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恐惧——他知道,这绝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
他试图挣扎,甩动手臂,但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如同擂鼓一般,让他的内心感到一阵阵的慌乱。
忽然,一抹绣着缠枝牡丹的绸缎,在他的视线里不住地摇晃。
那些繁复的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诡异,似乎在随着某种奏晃动。
赵桓竭力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却隐约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古老的大殿之中。
头顶的雕梁画栋在微弱的烛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是随时都会压下来,将他狠狠吞噬。
就在这时,殿外隐隐传来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清冷和疏离。
这一刻,赵桓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也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他尝试着转动脑袋,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此外,还有跪拜时裙裾摩擦地面发出的窸窣细响出来。
那声音细微而清晰,似乎一些人在不远处跪拜,却又无法看清身影。
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而又诡异。
此刻,赵桓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那些熟悉的记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试图回忆起刚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只能抓住一丝模糊的片段。
书房、大量的书籍、宣纸、瘦金体、阳光……
那些熟悉的场景仿佛被黑暗吞噬,只剩下眼前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
这一刻,他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眩晕,仿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而他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无助地漂浮。
“快让朕看看。”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只见,一双玄色皂靴迈着沉稳的步伐,踏碎了一室的光影。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衫,质地轻薄而柔软,如月光般皎洁,隐隐透着温润的光泽。
罗衫的剪裁极为合身,线条流畅自然,衬托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衣衫的领口为直领对襟设计,边缘处用深青色的丝线绣着精致的云纹花边,细密而工整。
宽大的衣袖上,也绣着淡雅的兰草图案。
兰草的叶片舒展,花瓣娇嫩,栩栩如生,更是彰显出高雅的品味。
下身搭配着一条深青色的长裤,裤脚处微微收紧。
与那月白色的罗衫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显得简洁而不失大方。
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丝质腰带,腰带的两端垂着一对小巧的玉佩。
玉佩造型古朴,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外披一件半透明的浅紫色褙子,褙子的长度过膝,袖子宽大而飘逸,边缘处同样绣着精美的花纹。
褙子的材质轻盈,随着他的走动,如流云般轻轻飘动,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他的头发梳理得整齐而顺滑,束于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
玉簪通体洁白,温润细腻,同样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那年轻男子的面容清俊而儒雅,五官线条柔和,眉眼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一双眼眸深邃而明亮,蕴含着超凡的智慧与威严。
那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那是方才挥毫泼墨留下的痕迹。
此刻,他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襁褓中那粉雕玉琢的小脸。
那眉眼间稚气未脱,带着初临人世的懵懂与迷茫。
这一刻,男子的眼中满溢着慈爱,似乎那小小的身躯承载着无尽的希望与未来。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忽然开口笑道:“吾儿哭声响亮,气势非凡,日后必成大器,定能庇佑我大宋江山!”
殿内的宫人们听到这番话,也露出欣喜的神情,纷纷跪拜,齐声道:“官家福泽深厚,皇子定能顺遂安康,茁壮成长,庇佑大宋!”
那被唤作官家的男子,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襁褓中的孩子。
“咳!咳!”
而刚刚历经生产剧痛,身体极度虚弱的皇后听闻此言,秀眉微蹙,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赶忙用杏色的帕子捂住嘴,娇弱的身躯在锦被中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