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镇上集市,青石板路上挤满了货郎担。张虎背着竹篓,里面码着十二坛山楂蜜饯,陶瓶上的金银花装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跟着张大叔穿过熙攘的人群,鼻尖萦绕着烧饼的麦香与药铺的草木味,直到看见 \"富盛号\" 的枣木匾额 —— 那是镇上最大的南北货商行。
\"张老哥,许久不见。\" 商行掌柜刘富迎出来,锦缎马褂上绣着肥大的鲤鱼,腰间玉牌刻着 \"商会会长\" 四字,\"听说贵村在搞什么 ' 妖物蜜饯 ',可是要抢咱们的饭碗?\"
张大叔的笑容僵在脸上:\"刘掌柜说笑了,不过是些野果加工......\"
\"野果?\" 刘富突然提高声音,肥手指向竹篓,\"有人吃了上吐下泻,说是果肉里藏着会动的金粉!\" 他拍了拍手,两个伙计抬出个 covered 的木盘,\"县太爷派典史来查过,这蜜饯里竟有 ' 妖火 '!\"
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林羽从街角转出,袖中攥着半块融化的蜜饯 —— 他早料到刘富会动手脚。木盘掀开,只见凝固的果酱表面泛着细碎金光,正是昨夜他让张虎偷偷掺入的金箔碎屑。
\"列位街坊,这不是妖火,是蜂蜜熬制时自然结晶。\" 林羽举起蜜饯对着阳光,金箔在果肉中折射出细碎光斑,\"就像河水里的金沙,是天地精华。\" 他转向刘富,\"不过刘掌柜既然说有毒,敢不敢当众尝一口?\"
刘富的胖脸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堆起笑:\"本县典史马上就到......\"
\"不用等了。\" 陈县令的官轿突然停在街角,青衫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微服出巡,\"本县刚从药铺来,查过这蜜饯的成分 —— 山楂消积,金银花败火,甘草和中,都是《千金方》里的药材。\" 他晃了晃手中的验毒银针,通体雪亮,\"至于这金光......\"
林羽适时掏出《食品加工十二则》,竹简上画着蜂蜜结晶的示意图:\"熬蜜时火候过旺,便会析出蔗糖晶簇,与贵行卖的冰糖无异。\" 他看向围观的百姓,\"若真是妖物,我妹妹昨日吃了三整块,此刻怎会活蹦乱跳?\"
小穗适时从他身后跳出,举着半块蜜饯傻笑,脸上沾着糖霜:\"甜!比刘掌柜家的糖葫芦还甜!\"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笑声。刘富的额角沁出冷汗,突然指向林羽的手腕:\"他身上带着妖器!上次王财主就是被这东西迷惑......\"
\"刘掌柜说的,可是本县发的劝农帖?\" 陈县令亮出盖着县印的文牒,\"林羽乃青阳县农正候补,按《大康商律》,凡农社土产,可免关税入市。\" 他扫向刘富腰间的玉牌,\"倒是贵行,上月私扣三成商税,典史正要查账......\"
刘富的胖身子晃了晃,终于服软:\"误会,都是误会......\" 他向伙计使眼色,被扣押的竹篓很快回到张虎手中,\"贵社的蜜饯,刘某愿以十五文钱一斤包销......\"
\"不必了。\" 林羽拦住张大叔递出的契约,\"我们要在街角设摊,让百姓自己尝。\" 他取出新制的陶制小碟,盛着切好的蜜饯,旁边摆着清水和姜片 —— 这是防酸解腻的配套吃法,\"过往客商,免费试吃;买一坛,送晒干的金银花,煮水喝败火。\"
市集正午,牛角村的摊位前挤满了尝鲜的百姓。周婶穿着新做的蓝布衫,用竹筒勺子给孩童分试吃装:\"慢些吃,别烫着舌头。\" 李二举着写有 \"旱魃地里长出的甜\" 的木牌,在人群中来回走动,惹得大家直笑。
刘富躲在茶楼二楼,看着自家伙计都凑到牛角村摊前,牙咬得咯咯响。楼下,陈县令的声音清晰传来:\"刘某啊,《大康商律》第二十三条写得明白,' 抑价囤货者,杖八十,充公廨三年 '......\"
暮色降临,最后一坛果酱被行商买走。张虎数着铜钱,突然惊呼:\"哥,比刘掌柜开的价还多赚三成!\" 林羽望着渐暗的市集,看见老陈正帮周婶收拾摊位,李二在给外乡货郎画路线图,张大叔正与陈县令商议明年的商路规划。
街角的灯笼亮了,照亮陶瓶上的麦穗纹。林羽摸了摸手腕上的苎麻绳,绳结不知何时多了片 dried 的山楂皮 —— 那是小穗系上去的。他知道,商路的开拓从来不是单枪匹马的战斗,而是每个村民用双手捧出的信任,让曾经滞销的野果,变成了照亮前路的星子。
当更夫敲响初更时,刘富的商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而在二十里外的牛角村,晒谷场上的篝火正旺,张虎吹着竹筒唢呐,周婶哼着新编的歌谣:\"山桃红,山楂甜,竹筒滴灌润山田,蜜饯香里商路开,穷汉也能赚铜钱......\"
火光照着祠堂新挂的 \"通商\" 木牌,也照着林羽新写的《商路策》:\"农者,商之基也;商者,农之翼也。欲富百姓,必通有无......\" 笔尖划过竹简,他忽然想起现代经济学里的 \"产业链\",此刻在大康朝的市集上,这条由竹筒、陶瓶、蜜饯串起的商路,正像滴灌系统般,将希望的甜汁,一点点注入每个握锄头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