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三十九年立秋,牛角村的晒谷场堆着新收的粟米,林羽敲响神农祠的铜钟,声音里带着秋后特有的干爽。二十七个村民围坐在香案前,案上摆着染过疫病的旧衣物、没吃完的霉饼,还有王升画的毒菌图 —— 这是他特意布置的 \"反思席\"。
\"为啥孩童染病多?\" 林羽拿起一双沾满泥土的竹筷,\"因为他们总用脏手抓东西吃!\" 他指向工坊前的空地,\"从今日起,这儿要建 ' 洗菌池 ',采菌前必洗手,做饭前必洗手,违者罚扫工坊三日。\"
老刀挠挠头:\"咱这辈子没洗过几回手,不也好好的?\"
\"可虎娃他们......\" 林羽看向墙角的虎娃,小家伙正抱着竹筒喝菌菇汤,\"疫病从口入,脏手就是病根。\" 他展开《礼运》竹简,\"古人说 ' 火齐修事 ',厨灶离地三尺,能防地湿生虫,咱的灶台也要改。\"
洗菌池开工那日,老工们蹲在旁边看热闹。张虎带着器械组,用青砖砌了个三尺见方的池子,池底埋着竹管,连接后山的山泉。\"看好了,\" 他踩了踩池边的踏板,\"一踩出水,松脚停水,比用瓢舀省水多了。\"
张大叔哼了声:\"花里胡哨。\" 却在次日采菌时,偷偷踩了踏板洗手。清凉的山泉冲掉手上的泥土,他忽然觉得心里也清爽了些。三天后,洗菌池边排起了长队,虎娃踮着脚学大人洗手,溅起的水花里,倒映着工坊的飞檐。
改厨灶时,周婶最积极。\"以前灶台贴地,老鼠常来偷粮。\" 她指挥匠人把灶台抬高三尺,用砖石砌成空心层,\"下面能囤柴,上面生火,老鼠爬不上来,虫蚁也少了。\"
老刀摸着新灶台点头:\"像个小城墙,把病灾挡在外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松烟墨,\"以前打猎遇灾,会画隔离符,现在能不能......\"
林羽接过松烟墨,却摇了摇头:\"隔离符要画,但得有讲究。\" 他请来县学夫子,在符上题了《黄帝内经》里的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又让王升补上败酱草、甘草的图案。\"这不是迷信,\" 他对质疑的村民说,\"符上的草药,都是能防疫的。\"
虎娃举着小旗子在村里跑:\"隔离符,画松烟,正气足,邪不侵!\" 老人们看着符上的字,渐渐不再抵触,甚至有几家主动在门口挂起了符。
王升的《卫生歌》很快传遍全村,歌词里混着菌菇和草药名:\"饭前便后要洗手,厨灶离地三尺高,菌菇洗净防中毒,隔离符上有医谣......\" 小虎带着孩童们传唱,声音清亮,惊飞了树上的山雀。
张虎则制了 \"防疫竹牌\",正面刻着麦穗和山雀,背面刻着卫生条规。\"商队入府,必带此牌,\" 林羽摸着竹牌上的刻纹,\"既是通行证,也是咱的脸面。\" 李二第一个领了竹牌,挂在骡车辕上,铜铃铛响时,竹牌上的字跟着晃动,像在念诵卫生条规。
秋分那日,洗菌池的水倒映着蓝天下的麦穗,竹制洗手器踩出的水花,惊起几只蜻蜓。周婶在新灶上蒸菌脯,虎娃帮着递洗净的菌菇,小手白白净净。老刀望着墙上的隔离符,忽然对林羽说:\"以前觉得规矩是捆人的,现在才知道,规矩是护人的。\"
林羽点点头,在《卫生条规》竹简上落下最后一笔。竹简旁边,王升的《卫生歌》抄本摊开着,张虎的防疫竹牌闪着竹光,远处的洗菌池边,李贵正教新丁们用山花汁染防疫香囊。
\"这些规矩,\" 林羽对围过来的村民说,\"不是咱凭空想的,是从疫病里长出来的。就像松菌从腐木里长出来,看着是灾,其实是警示咱要懂敬畏,懂干净。\"
山风掠过神农祠的屋檐,吹得《卫生条规》竹简哗哗作响。林羽望向远处的菌圃,松菌在松针下静静生长,洗菌池的水顺着竹管流向麦田,新改的厨灶飘出阵阵菌香。他知道,这场疫病留下的,不该只是痛苦的回忆,更该是刻在骨子里的卫生习惯,是能护佑耕者世代的规矩智慧。
当更夫敲响黄昏的梆子,牛角村的街巷里,孩童们还在唱着《卫生歌》,老人们聚在灶台前,讨论着如何让新规矩传得更远。而林羽腰间的苎麻绳里,不知何时多了片洗菌池边的竹叶,叶脉清晰,像极了竹简上的卫生条规 —— 那是土地给耕者的另一种馈赠,让他们在灾难后,学会用规矩编织保护网,在反思中,长出更坚韧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