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水被染成暗红色时,言兮的断刃正插在寒霖心口。
刃身残缺的裂痕处淌着鎏金血,一滴一滴坠入河面,溅起涟漪中浮出凌渊支离破碎的龙影。寒霖的霜袍浸透了血色,右眼赤瞳碎成齑粉,左眼却绽出妖异的彼岸花纹,指尖死死扣住刃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言兮的白发缠住他手腕,将断刃又推进一寸,“三百年前你用这柄刃剜我情根时,怎么不说收手?”鎏金血顺着刃纹逆流,在她掌心凝成诡异的咒印,“还是说……师兄连殉道都要挑个黄道吉日?”
凌渊的龙尾扫碎扑来的血浪,逆鳞刮过断刃迸出刺目火星:“你们他妈要打情骂俏也看看场合!”龙爪捏碎一具从河底爬出的腐尸,金瞳映出骇人景象——整条往生河浮起无数青铜棺,每具棺盖都在震动,内壁刻满“言兮弑师”的血咒。
绯夭的尖笑自棺椁深处传来:“好一对痴男怨女!当年寒霖用断刃剖你灵台,凌渊剜鳞封你记忆……如今这刃上沾的可是他们自己的血!”九尾狐影卷住言兮的腰肢,赤瞳几乎贴上她淌血的唇角,“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师父的亡魂就镇在河眼下面?”
寒霖的霜气突然暴烈。他徒手捏碎狐影,断刃却因剧烈动作彻底贯穿心脏:“绯夭……你果然……还留着那缕残念……”
“留着的何止残念?”凌渊的龙爪刺入自己心口,挖出半枚跳动的霜魄砸向河面,“这老狐狸把师父的魂魄炼成了往生河的阵眼!”
鎏金血咒印在河面炸开强光。言兮的瞳孔骤然收缩——河底九百根镇魂钉上捆着的,正是她寻觅了三百年的师父残魂!那些魂魄被绯夭的赤瞳染成妖异的血色,每挣扎一次,便有新的青铜棺破水而出。
“师尊……”她踉跄半步,断刃在寒霖心口搅出血肉模糊的窟窿,“你们用他的魂……镇我的劫?!”
“是你自己选的劫!”寒霖染血的手掌覆上她眼睑,强行将一段记忆灌入灵台——
三百年前的雪庐雷暴夜,师父的白发在狂风中散开。言兮跪在弑神阵中央,手中断刃插在师父心口,凌渊的龙尾绞碎她的腕骨,寒霖的霜剑挑断她情丝。而阵眼深处,师父的残魂笑着化为星光:“傻徒儿……这往生河主的位置,为师替你坐稳了……”
现实中的断刃嗡鸣震颤。言兮的鎏金血突然逆流,将寒霖震飞数丈:“所以你们抽他魂魄填阵眼,篡改我的记忆……就为让我当个傀儡河主?!”
“是为让你活!”凌渊的龙尾卷住她脖颈,逆鳞割破皮肤,“你以为弑师之罪天道会轻饶?这三百年的镇魂钉……”龙爪突然刺入河底,拽出一根缠满赤瞳符咒的铁钉,“全钉在他的魂魄上!”
绯夭的狐尾趁机缠住言兮脚踝,将她拖向沸腾的河眼:“多感人啊!寒霖替你承天罚,凌渊替你背杀孽……可惜他们没告诉你……”赤瞳绽出妖光,映出河眼深处可怖的真相——师父的残魂早已与绯夭的赤瞳融合,化作半人半狐的怪物!
寒霖的霜剑劈开狐尾,残破的身躯挡在河眼前:“师妹……看清楚了……”他染血的左眼突然炸开,彼岸花纹蔓延至整张脸庞,“当年弑师的……从来不是你……”
鎏金血凝成的记忆如毒刺扎入灵台。言兮看见真正的雪庐弑师夜——寒霖的断刃刺穿师父后心,凌渊的龙爪捏碎师父的魂魄,而她浑身是血地被锁在诛神阵外,哭喊声撕心裂肺。所有记忆被绯夭的赤瞳篡改,三百年的镇魂钉真正要封的,是她险些冲破禁制的杀意!
“为什么……”她攥住寒霖的霜袍,指尖陷进他胸口的血洞,“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因为你说黄泉太冷……”寒霖的霜气开始消散,彼岸花纹爬满脖颈,“而我答应过……要给你温酒……”
凌渊的龙吟震碎半数青铜棺。逆鳞灰凝成锁链捆住发狂的绯夭:“棺材板!你的破阵法呢?!”
“在这里。”寒霖的残魄突然暴起,断刃从自己心口拔出,带出的鎏金血在空中绘成往生阵,“以弑师者之血,祭枉死者之魂——师妹,动手!”
绯夭的狐爪穿透寒霖胸膛,捏住那枚跳动的霜魄:“你以为我为何留你至今?等的就是……”
“等你这句话!”言兮的白发突然缠住绯夭真身,鎏金血凝成的断刃贯穿自己与寒霖的心脏,“师兄教过——越是绝阵,越要赌命!”
往生河在强光中崩塌。九百镇魂钉齐齐断裂,师父的残魂在绯夭体内尖啸挣扎。凌渊的龙魂裹着逆鳞灰撞入阵眼,将断刃彻底钉进河底:“老东西……欠老子的酒……该还了!”
鎏金血与霜魄交融的刹那,绯夭的赤瞳碎成星尘。寒霖残破的手掌抚上言兮的脸,彼岸花纹寸寸剥落:“其实那坛合卺酒……我一直埋在……”
“梅林第三棵树下。”凌渊的龙尾扫开废墟,拎出沾满泥土的酒坛,“三百年前就闻到了,真他妈难喝。”
言兮的断刃坠入河眼,溅起的浪花凝成新的墓碑。碑文是鎏金血晕染的咒印,依稀可辨当年师父教她的第一句剑诀——
【刃可断,血可竭,魂销魄散不负卿。】
寒霖的霜气彻底消散前,指尖在言兮掌心画了道符。凌渊拎着酒坛砸碎墓碑,龙尾缠住二人砸向重生梅林:“聘礼收了,合卺酒喝了……这往生河主的位置,老子不伺候了!”
梅香吞没血腥时,最后一缕绯夭的残魂附在断刃上。往生河底的漩涡深处,师父的叹息混着酒香飘来:“傻徒儿……这劫……你终究没躲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