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水泛着猩红涟漪时,言兮心口的黑莲疤突然裂开了。
她正倚在玄冰宫残破的玉阶上擦拭弑神枪,鎏金血顺着枪尖滴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化作赤色蛊虫,扭曲着钻入地缝。凌渊的龙尾扫过石柱,逆鳞刮起的风裹着血腥气:“你的血不对劲。”
“何止是血。”寒霖的霜剑挑开她衣襟,剑锋映出黑莲根部蔓延的赤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正顺着血脉爬向脖颈,“噬心蛊醒了。”
言兮拍开剑尖,指尖抚上寒霖空荡的左眼眶:“师兄当年给我种蛊时,可没说这玩意儿会反噬。”鎏金血突然从她七窍溢出,在冰面上凝成诡异的符咒,“还是说……这蛊虫原本就是血契的一部分?”
绯夭的笑声自符咒中渗出,赤瞳虚影在血雾中流转:“现在才明白?他们用血契锁住你的魂魄,噬心蛊便是契约的枷锁——”狐尾虚影突然缠住寒霖的霜剑,“一旦你动情,蛊虫便会啃食契主的魂魄,真是妙啊!”
凌渊的龙爪捏碎血雾,逆鳞灰凝成锁链捆住言兮手腕:“闭嘴!当年若不是你这狐狸作祟……”
“当年是你们求着我下的蛊!”绯夭的残魂在锁链中尖笑,“寒霖跪在忘川尽头,用右眼换我一道蛊引;凌渊剜出逆鳞求我封存记忆——你们真以为瞒得过天道?”
鎏金血符咒突然暴燃。言兮的瞳孔裂开赤色细纹,弑神枪贯穿寒霖虚影的刹那,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
雪庐地窖阴冷刺骨,少年寒霖赤着上身跪在冰棺旁,胸膛上爬满噬心蛊虫。凌渊的龙尾绞碎三只蛊皿,金瞳几乎沁出血来:“用血契转移反噬?你他妈不如直接杀了她!”
“杀她?”寒霖将最后一条蛊虫按入心口,霜气凝成的血管寸寸染黑,“那谁来替她承这往生河三千年的因果?”
现实中的寒霖突然咳出黑血,霜袍下钻出无数赤色蛊虫。言兮的弑神枪尖颤抖着抵住他咽喉:“所以每当我情动,噬心蛊便会啃食你的魂魄?”
“不止。”凌渊的龙爪捏碎她腕间锁链,逆鳞灰混着鎏金血渗入地脉,“他心口埋着母蛊,你体内是子蛊。你每痛一分,他便承你百倍苦楚。”
绯夭的狐尾扫开冰棺,露出棺底密密麻麻的霜纹——每道纹路都缠着根金蝉丝,丝线另一端系着言兮轮回时的残魂。“多感人啊,寒霖仙尊剖心为皿,饲养成千上万的噬心蛊,只为让你这往生河主……咳咳!”霜剑突然贯穿赤瞳,寒霖染血的手掌按在言兮后心:“闭眼!”
鎏金血凝成的结界轰然炸裂。言兮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的魂魄被扯出躯体,三百条血契锁链缠绕其上,每根锁链都连着寒霖碎裂的霜魄。噬心蛊虫在锁链上疯狂啃噬,寒霖的右眼赤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
“解契!”她徒手扯断心口锁链,黑莲疤中喷出的鎏金血却浇在凌渊的逆鳞上,“用你的龙焰烧了这些……”
“烧了你就魂飞魄散了!”凌渊的龙尾卷起滔天火浪,却迟迟不敢落下,“这血契连着你们二人的命盘,要断只能断一人!”
寒霖的霜剑突然刺入自己灵台,母蛊在剑尖发出凄厉嘶鸣:“断我。”霜气顺着剑锋冻结噬心蛊,他残破的右眼倒映着言兮惊愕的脸,“血契咒印刻在我的魂核上,只要……”
“只要个屁!”凌渊的龙爪劈断霜剑,逆鳞灰凝成新的锁链捆住母蛊,“三百年前老子能替你剜鳞,现在就能再替你死一次!”
噬心蛊母虫突然暴长。绯夭的残魂在蛊虫体内尖笑:“晚了!血契反噬已成,往生河就是你们的葬身之……”
“葬你娘亲!”言兮的白发缠住凌渊的龙角,鎏金血混着逆鳞灰凝成箭矢,“师兄教过——越是绝境,越要赌命。”箭尖刺入自己心口黑莲的刹那,万千蛊虫突然僵直,“噬心蛊以情为食,今日我便喂它个够!”
往生河底升起滔天血浪。言兮的灵台浮现出所有被血契封存的记忆——寒霖在雪庐剜心饲蛊的雨夜、凌渊剐鳞时压抑的闷哼、还有自己轮回时每一句无意识的“喜欢”,都成了噬心蛊最贪婪的养料。
寒霖的霜魄在血浪中寸寸碎裂:“住手!你的魂魄承受不住……”
“那就一起碎!”她拽过寒霖残破的魂魄,将鎏金血注入他空荡的左眼眶,“你说血契是枷锁,我却觉得……”黑莲疤突然绽开,吞没所有噬心蛊虫,“是这天地最可笑的情书!”
绯夭的尖叫戛然而止。母蛊在鎏金火中化为灰烬,血契锁链寸寸崩断。凌渊的龙魂裹住下坠的二人,逆鳞刮过言兮血肉模糊的心口:“疯子!你们俩都是疯子!”
寒霖的霜气凝成冰棺接住他们。他新生的左眼绽出鎏金莲纹,指尖抚过言兮破碎的黑莲疤:“噬心蛊的毒……咳……会侵蚀千年……”
“那就蚀上三千年。”她咬破舌尖,血珠坠入他唇缝,“师兄敢赌命,我凭什么不敢赌心?”
往生河归于寂静时,最后一缕血契灰烬凝成红梅。凌渊拎着酒坛坐在冰棺旁,龙尾扫落寒霖肩头的霜尘:“棺材板,你这合卺酒酿得真他娘苦。”
寒霖的霜剑挑起一朵噬心蛊化的梅,轻轻簪在言兮鬓间:“苦吗?我倒觉得……”他忽然咳出带笑的血沫,“比忘情水甜些。”
梅林深处,未被焚尽的蛊虫残骸悄然蠕动。往生河底的漩涡中,一丝绯夭的赤瞳正附在梅根上,随着暗流漂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