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渝都总在子时落雾雨,青石板路像被揉碎的墨玉,倒映着凌云志手中的引魂灯。招魂幡在肩头轻颤,幡面显形出第三区的魂火位置,而他的掌心,还残留着白日里黄小蕾递银铃时的温度。
“阿云!”雾雨中传来熟悉的呼唤,黄小蕾提着琉璃灯跑来,月白羽纱裙沾满水珠,银铃的光痕却穿透雨幕,“今日第三区有新魂,阿爹说要双人引魂。”
凌云志怔住了。少女发间别着他送的槐叶簪,簪头雕刻的并蒂莲与他项链链节纹路一致,这是他昨夜在老槐树洞发现的旧物。更让他心跳的是,她腕间多了串骨制手链,每颗珠子都刻着他招魂幡的流苏纹路。
“雨夜招魂最是凶险。”他下意识地将引魂灯往她那边靠,灯影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你该在孟婆亭等我。”
黄小蕾摇头,银铃轻响如泉眼初开:“银铃能辨恶鬼,琉璃灯可照魂路——阿云,我想帮你。”
雾气中,三花猫踏月突然从槐树枝杈跃下,猫瞳里倒映着第三区的魂火,却叠加着凌云志为她挡开阴雾的画面。这反常的景象让他握紧招魂幡,幡面的“同归”二字在雨中泛着微光,与她银铃的光痕形成隐晦的呼应。
第三区的魂火在老槐林深处明灭,像被剪断的烛芯。凌云志的招魂幡刚指向魂火,雾气突然凝成冰针,直击黄小蕾面门。他来不及多想,招魂幡化作剑形光刃,同时将她护在身后。
“是枉死的厉鬼。”黄小蕾的银铃发出清越的鸣响,铃心光痕织就护罩,“它们怕并蒂莲的光!”
两人背靠背站定,银铃的光与引魂灯的暖黄交融,在雾中显形出半透明的并蒂莲。凌云志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肩膀抵着自己后背,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这种触感让他想起双生泉的水温——凉而不寒,暖而不灼,仿佛本该如此。
“阿云,魂火在槐树洞里!”黄小蕾的琉璃灯突然指向右侧,灯影里,少女的侧脸与他梦中的星际少女重叠,“用招魂幡结‘双生阵’!”
凌云志本能地依照她说的手势结阵,幡面与银铃的光痕竟自动组成阴阳鱼。魂火趁机飞出树洞,却在触碰到光阵的瞬间化作光点,显形出“炽天”二字——这是他昨夜在双生泉底石碑上见过的字迹。
厉鬼在光阵中消散时,黄小蕾突然踉跄。凌云志转身扶住她,发现她指尖被冰针划伤,鲜血滴在银铃上,铃心竟显形出夜蝶号的轮廓。这个发现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却听见她在耳边低语:“你的招魂幡,刚才的剑形光刃,和我梦里的斩舰刀一模一样。”
雾雨在他们周围织就透明的茧,三花猫踏月蹲在魂火归处,猫瞳里倒映着四世的低温舱——那时的他们穿着量子战甲,却有着与五世相同的手势。凌云志突然意识到,那些被当作梦的画面,或许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就像他能看懂她银铃的每一声清响。
“小蕾,你的血……”他取出槐叶帕子为她包扎,帕角的并蒂莲刺绣与他项链链节的剑痕,在血珠下显形出完整的阴阳鱼,“能让魂火显形字迹。”
黄小蕾看着帕子上的血渍,忽然想起孟婆亭的铜镜——昨夜她曾在镜中看见,这抹血迹会在未来某夜,唤醒银铃里沉睡的星际记忆。她抬头望向凌云志,少年眼中的关切比引魂灯更暖,让她想起梦里观测甲板的星空之吻,那种跨越时空的温柔。
回到孟婆亭时,新任孟婆的灰月长袍在廊柱后一闪而过。黄小蕾攥紧银铃,铃心的光痕正试图穿透阴雾,却在触及孟婆汤勺的瞬间暗淡——那汤勺上的灰月印记,与她昨夜梦中暗渊母舰的徽记一模一样。
“今日招魂,可顺利?”孟婆的声音像浸了雾水的琴弦,她看向凌云志的项链,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听说,双生泉的碑文显形了?”
凌云志不动声色地挡住黄小蕾,招魂幡的流苏恰好遮住她掌心的莲纹:“劳孟婆挂心,第三区的魂已归位。”
孟婆的汤勺在石桌上敲出裂痕,阴雾趁机涌入亭内,却被银铃的光痕切成十二段,每段都显形出凌云志为黄小蕾包扎的场景。黄小蕾注意到,孟婆的袖口绣着冰晶莲的扭曲形态,与双生泉底的暗渊心核纹路一致。
“小蕾,明日随我去黄泉路。”孟婆忽然转身,灰月长袍扫过她的银铃,“该学认魂籍了。”
子时的老槐树在雾雨中沙沙作响,凌云志和黄小蕾坐在槐树下,引魂灯的光映着彼此的胎记。三花猫踏月趴在黄小蕾膝头,猫瞳里倒映着双生泉的波光,泉水中的并蒂莲,此刻正随着他们的呼吸开合。
“阿云,你颈间的项链,”黄小蕾忽然伸手,指尖悬在“同归”二字上方,“让我看看可好?”
凌云志取下项链,链节在她掌心泛着微光。当她的银铃靠近,两枚信物突然发出清越的共鸣,光痕在槐树叶间织就星舰的轮廓——那是昨夜他在梦里驾驶的炽天号。更神奇的是,树叶上的露珠竟显形出“夜蝶”二字,与她银铃的光痕完美契合。
“小蕾,你掌心的莲纹,”他看着她指尖的光痕,喉间发紧,“和我掌心的剑纹,好像能拼成一个图案。”
少女的耳后印记突然发烫,她想起白天招魂时,他挡在自己身前的姿态,与梦里星际战场的身影重叠。银铃的光痕在两人之间游走,最终落在老槐树的年轮上,显形出“七世同归”四个古字,字体由金粉、鹤羽、冰晶、剑痕共同构成。
“阿云,”她忽然轻声说,“我总觉得,我们的相遇,是早就写在双生泉底的缘分。”
雾雨在黎明前退去,老槐树的年轮上,“七世同归”的光痕渐渐隐去,却在两人掌心留下淡淡的印记。凌云志看着黄小蕾腕间的骨制手链,忽然发现每颗珠子的排列,竟对应着四世星舰的量子管线。
“明日去黄泉路,”他将项链重新戴上,链节划过皮肤时,她的银铃恰好轻响,“我陪你一起。”
黄小蕾点头,琉璃灯的光映着他后颈的蝶形胎记,与她的剑痕印记形成完整的阴阳鱼。她忽然想起孟婆亭的对联:“铃剑相和,魂归同途”——这或许,就是他们五世的注脚。
雾气中,三花猫踏月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幼猫的奶声,而是带着四世的沧桑:“傻孩子们,黄泉路的雾,藏着你们星际的船。”话毕,猫瞳恢复清澈,仿佛刚才的开口只是幻听。
渝都的晨雾里,凌云志和黄小蕾的影子被引魂灯拉长,招魂幡与银铃的光痕在地面交织,形成永不分离的并蒂莲。这是五世的相惜,是跨越四世的重逢,是七世轮回中,最坚韧的开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孟婆汤勺上的灰月印记,正将他们的每一次共振刻入暗渊的阴谋,而双生泉底的星舰倒影,正等待着他们的记忆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