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如泣血的伤口,将城堡顶端的混战染成修罗场。陆沉舟的玄铁剑早已卷刃,剑身上凝结的血痂随着挥砍簌簌剥落。血月盟盟主的弯刀擦着他耳畔劈下,白发间的朱砂胎记在火光中格外刺目——那与他眉心如出一辙的印记,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嘲讽。
“你以为斩断血脉就能了结?”
老者突然弃刀,双掌结出诡异印诀,周身蛊虫化作血雾冲天而起,
“陆氏的诅咒,从你出生那日就已注定!”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裂开,无数缠绕着锁链的骷髅手臂破土而出,死死拽住陆沉舟的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欢的银针穿透血雾,精准刺入老者后颈的大穴。
“沉舟!”
她的呼喊混着破空声,陆沉舟借力跃起,玄铁剑裹挟着毕生修为,如流星般直贯而下。当剑尖刺穿老者心脏的刹那,整座城堡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穹顶的血月图腾轰然碎裂,洒落的碎石如同晶莹的血雨。
尘埃落定之时,苏清欢已跪在祭坛前。千年寒玉在她掌心泛着幽蓝的光,西域圣莲的花瓣竟在死寂中重新舒展,每一片都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她颤抖着将寒玉贴在承安心口,又把圣莲汁液缓缓灌入儿子口中。随着一缕缕黑气从承安七窍飘出,孩子紧闭的睫毛终于颤动,那声带着哭腔的“娘”,让苏清欢手中的玉瓶“当啷”坠地。
陆沉舟拖着染血的剑走来,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却在触及母子二人时,悄然化作细碎的金光消散。晨光刺破厚重云层,为三人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苏清欢望着丈夫伤痕累累的脸庞,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而如今,他们竟已共同走过了生死劫数。
三个月后的江南,陆府的垂丝海棠开得如火如荼。苏清欢倚在雕花窗边,看着庭院里追逐蝴蝶的承安。孩子额间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鲜艳,那是解蛊后留下的印记,却也成了最独特的护身符。承安突然被藤蔓绊倒,惊起一群白鸽,羽翼扑棱间,几片海棠花瓣轻盈地落在他发间。
“当心!”
陆沉舟从回廊转角闪出,稳稳接住踉跄的儿子。他褪去铠甲后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袖口处隐约可见新添的刀疤。承安搂着父亲的脖颈,指着天空笑闹:
“爹爹快看!那只风筝飞得比云还高!”
远处的碧空中,纸鸢上歪歪扭扭画着的一家三口,正随着春风摇曳生姿。
暮色渐浓时,葡萄架下亮起了琉璃灯。陆沉舟将温热的桂花酿推到妻子面前,目光扫过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明日随我去东陵吧,新皇已下旨修缮皇陵,要为先帝和父亲正名。”
话音未落,承安举着糖画跌跌撞撞跑来,糖浆勾勒的小鲤鱼还沾着几粒桂花。
“我也要去!我要给爷爷和太爷爷讲故事!”
孩子的童言无忌让夫妻二人相视而笑。苏清欢接过糖画,掰下一小块喂进承安嘴里,甜香在夜色中散开。屋檐下新筑的燕巢里,雏鸟正叽叽喳喳地等待喂食,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混着邻家孩童的嬉笑,织成最安宁的市井烟火。
子夜,陆沉舟抱着熟睡的承安走进卧房。月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欢轻轻为儿子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孩子安然的睡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叹息。
“那日在城堡,若不是承安拿着圣莲...”
陆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苏清欢转身按住他的嘴唇,指尖触到他脸上未愈的剑伤:
“都过去了。”
她将头靠在丈夫肩头,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声,想起在沙漠中绝望的日夜,想起密室里惊心动魄的对峙,那些苦难如今都化作了怀中的温暖。
夜风拂过纱帐,将庭院里的海棠香送入室内。陆沉舟揽住妻子的腰,望着窗外悬挂的满月。远处护城河波光粼粼,倒映着万家灯火。曾经的腥风血雨,如今都化作枕边人的呼吸,化作孩子软糯的梦呓。而他们的故事,就像庭院里年年盛开的海棠,在岁月的长河里,静静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温柔与坚韧。或许在某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当承安缠着他们讲述过往时,那些惊心动魄的传奇,终将化作最动人的睡前故事,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