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更夫沙哑的梆子声穿透细密的雨帘,在青石巷陌间激起层层回响。陆府内院静谧如常,唯有檐角铜铃在秋风中发出细碎的轻响。苏清欢侧卧在雕花拔步床上,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色帐幔半垂,枕边鎏金香炉中,龙涎香早已燃尽,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残香萦绕。
沉睡中的她突然蹙起眉头,本能地抽动鼻翼。一丝若隐若现的焦糊味,混着陌生的檀香味,顺着窗缝悄然渗入室内。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可那股刺鼻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猛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瞬间,只见明黄帷幔不知何时已蹿起狰狞火舌,橙红色的烈焰如同贪婪的巨兽,顺着锦缎、纱幔疯狂蔓延,将整座寝殿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来人!救火!\"
苏清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惊觉四肢绵软无力,每挪动一分都似有千斤重。昨夜饮下的安神茶在喉间泛起苦涩,她这才恍然大悟——茶盏中竟被人下了迷药!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她剧烈咳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火焰噼啪作响,梁木断裂的呻吟声中,雕花窗棂映出数道黑影晃动,隐隐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夫人!\"
门外传来绿竹焦急的呼喊。紧接着,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绿竹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发间还沾着雨丝。她不顾扑面而来的热浪,扑到榻前想要扶起苏清欢。就在这时,一道寒芒破空而来,一支淬毒的箭矢穿透薄衫,在绿竹肩头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箭尾缠着猩红布条,正是血月盟杀人的标记。
\"小姐快走......\"
绿竹踉跄着扶住床柱,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嘴角溢出黑血。苏清欢看着侍女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剧痛如绞,想要伸手去拉,却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窗纸轰然炸裂。陆沉舟玄色披风猎猎作响,玄铁剑在手,寒光闪烁如游龙破云。他的眼神冷冽如冰,剑锋精准挑飞黑衣人喉头的面罩,动作快如闪电。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见状立即挥刀围攻,刀刃与剑锋相撞,火星四溅。
陆沉舟足尖点地掠过火海,在房梁坍塌的轰鸣中,一个箭步冲到榻前,将苏清欢稳稳护在怀中。他的铠甲还带着雨夜的寒气,却让苏清欢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怀中的人绵软如絮,发间还沾着呛人的烟尘,陆沉舟喉间泛起腥甜,挥剑劈开重重火墙,身上的披风被火星燎出一个个焦洞。
雨丝浇在滚烫的铠甲上腾起白雾,陆沉舟抱着昏迷的妻子冲进偏殿,指节捏得门板咯咯作响:
\"传王太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他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戾与恐惧,让守在门外的侍卫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跪坐在床榻前,颤抖的手抚过苏清欢被熏黑的脸颊,看着医官施针时渗出的黑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红梅。整整两个时辰,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守着,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担忧,仿佛稍一移开视线,苏清欢就会消失不见。
寅时曙光刺破云层,苏清欢睫毛轻颤。她在浓重的药香中缓缓睁开眼,首先触到的是陆沉舟布满血丝的眼睛。男人鬓角不知何时已染上霜白,铠甲缝隙还凝着干涸的血迹,胡须也有些凌乱,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贴在唇边:
\"清欢......\"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深深的后怕。
\"孩子......\"
她虚弱地抚上小腹,感受着生命的律动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陆沉舟再也支撑不住,滚烫的泪滴落在她腕间:
\"别怕,我在。\"
窗外惊雷炸响,他将人搂得更紧,铠甲上的寒铁硌得苏清欢生疼,却让她无端心安。
三日后,暗卫呈上带血的密信。泛黄的宣纸上,知府的私印与血月盟的狼头图腾交叠,墨迹里藏着\"构陷谋反\"的毒计。信中详细记载着他们如何勾结朝中官员,散播陆家子嗣威胁皇位的谣言,又如何买通江湖杀手,企图在大火中除掉苏清欢腹中的孩子,彻底断了陆家的根基。陆沉舟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信纸边缘被鲜血浸透——昨夜潜入明月轩的暗卫,拼死带回这半封未写完的密函后,便气绝身亡。
\"这次,我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他将密信投入火盆,看着狼头图腾在烈焰中扭曲变形。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眼中杀意翻涌。苏清欢倚在屏风后,看着丈夫背影融入跳动的火光,腹中突然传来细微胎动。她抚上隆起的腹部,在心底发誓:无论前路多少惊涛骇浪,她都要护好这个孩子,护好他们的家。而陆沉舟,也早已在心中谋划着一场惊天布局,誓要让所有阴谋者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