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城外小雨初歇,却不见半点彩虹,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乔生,一个穷得只剩才华的倒霉书生,正顶着愁眉苦脸往县衙走去。
他穿得破破烂烂,不是因为时尚,而是真没钱。一身长衫上补丁套补丁,就像县太爷家的花园地图。
好在脸长得人模狗样,眉清目秀的,要不然连城里的野狗都懒得搭理他。
“真是活见鬼了!”乔生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史孝廉家的闺女要选夫婿,偏偏要以诗会友,这不明摆着坑穷书生吗?”
他口袋里揣着最后三个铜板,敲在一起发出“叮咚”的哀鸣声,好像在劝他赶紧回家种红薯去。
县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前面一群公子哥正吹嘘自己如何能中状元,乔生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把眼珠子翻到脑袋后面去。
“哎,听说了吗?史家小姐那《倦绣图》可不好题诗啊!”
“可不是嘛,那图上绣的是什么玩意儿,我连看都看不明白!”
乔生竖起耳朵,听这些阔少爷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史家小姐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我昨天远远瞄了一眼,差点魂都被勾走了!”
“呸!你别吹了,你那眼神,隔着十丈远能分清楚是人是鬼就不错了!”
乔生笑了笑,心想这帮土豪二代怎么可能配得上史家小姐?一个个连诗都写不明白。
县衙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来应征的。
乔生排在最后,看着前面穿金戴银的公子哥们,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鞋,一个大拇指正从鞋尖往外钻,仿佛在向世界打招呼。
终于轮到乔生了。
史孝廉一看到他这副穷酸样,脸立马拉得跟马脸一样长,仿佛吞了一条活蜈蚣。
“你也来应征?”史孝廉上下打量着乔生,嫌弃得都懒得掩饰。
“小生不才,斗胆一试。”乔生拱手回礼,姿势标准得能当教科书插图。
史孝廉不屑地哼了一声,让侍女取来那幅《倦绣图》。
乔生定睛一看,只见图上绘着一位美人靠在窗前,手中拿着绣针发呆,半绣的荷花旁栖着一对鸳鸯。
周围的公子哥们都挠头皱眉,似乎这图有天书一般难懂。
乔生却是心中一亮,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
写完,他轻轻吹干墨迹,满脸得意。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好诗啊!”
“这小子看起来穷酸,肚子里倒是有货!”
史孝廉脸色变了变,勉强道:“不错,你且先回去等消息吧。”
乔生知道自己恐怕没戏,人家嫌他穷也是正常。他叹了口气,行礼告退。
谁知转身没走几步,从史家后院跑出一位姑娘,穿着淡绿色的裙子,脸蛋如桃花,眼睛像星星。
乔生愣住了,心想这就是史家小姐连城?还真是名不虚传啊!简直比他做梦梦到的仙女还要美三分。
连城小脸通红,冲到乔生面前:“这位公子,你的诗写得真好!”
乔生刚想装作风度翩翩,不料一低头看见自己的大拇指正从鞋里往外探,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史孝廉一把拉回女儿:“连城,不得无礼!回去!”
连城被拽走前,还回头看了乔生一眼,那眼神让乔生心都化了,像被人扔进糖罐子里滚了一圈。
几天后,城里传来消息,说史家小姐得了怪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无济于事。
乔生坐不住了,跑去打听情况。
城里人都在议论:“听说只有男子胸前的肉才能治她的病,这可是西域头陀说的!”
“谁会这么傻,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割肉啊?”
乔生站在人群中,摸了摸自己瘦得肋骨都能数清的胸口,心想我这点肉够药引子吗?
不管了!为了美人,拼了!
他直奔史家大门,大喊:“我愿意割肉救人!”
史家下人都惊呆了,赶紧通报老爷。
史孝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乔生:“小伙子,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要割肉啊,疼得很!”
乔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为了令爱,在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他这番话说得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史孝廉让人取来刀子,乔生接过,二话不说,左手捏起胸前一块肉,右手刀子“唰”地一下。
“啊——”
一声惨叫响彻史家上空,把屋顶上的麻雀都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乔生疼得直冒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他颤抖着把那块肉递给史孝廉的管家。
“快…快给小姐做药…”
他话音未落,便一头栽倒在地。
等乔生醒来时,已经被安置在史家的偏房里,胸前的伤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没多久,传来消息说连城的病情好转了。
乔生心中窃喜,觉得这次史孝廉总该把女儿许配给他了吧?
岂料,史孝廉却只是送来了一百两银子作为酬谢。
乔生气得胸口的伤都裂开了,他推开银子:“在下不是为钱才割肉的!”
史孝廉老脸一红:“这个…我女儿已经许配给盐商王家公子了…”
乔生如遭雷击,踉踉跄跄地走出史家大门。
一个月后,城里传来消息,说史家小姐在大婚前夕暴毙而亡。
乔生闻讯赶去吊唁,看着连城的灵堂,竟然悲痛过度,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阴风阵阵。
“这是哪儿?”乔生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寿衣。
“阴曹地府啊,兄弟。”旁边一个穿黑衣的家伙回答。
乔生一惊:“我…我死了?”
“那必须的啊!”黑衣人咧嘴一笑,“你昏倒在灵堂,结果被人当成尸体一起火化了,现在正式加入我们阴间大家庭!”
乔生目瞪口呆:“火…火化?”
黑衣人拍拍他肩膀:“别担心,阴间挺好的,没有房贷,不用考虑三餐,还能天天睡懒觉。”
乔生一把抓住黑衣人:“连城姑娘在哪里?我要找她!”
黑衣人翻了个白眼:“情种啊!她被押到地方官那里去了,好像是要许配给阴间某个大官的儿子。”
乔生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他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地方官衙门。
只见连城正在与一位阴间官员争辩。
“我心有所属,宁死不从!”连城倔强地说。
那官员不耐烦道:“你已经死了,还说什么宁死不从?再说,谁会喜欢你这个短命鬼?”
乔生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我喜欢她!”
连城回头一看,惊喜万分:“乔生!你…你怎么也…”
乔生苦笑:“我来陪你了。”
阴间官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笑了:“有点意思。既然你们如此有情有义,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取出两份卷子:“现在科举季,你们若能考出好成绩,我就放你们回阳间。”
乔生和连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考就考!”
两人伏案疾书,笔走龙蛇,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试卷。
阴间官员看了试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难得见到这么有才华的年轻人,准了,明日一早就送你们还阳!”
第二天,阴差领着他们往阳间去。
半路上,一个凶神恶煞的鬼拦住去路:“交钱!过路费!”
乔生摸摸口袋:“我什么都没有啊!”
恶鬼冷笑:“那就留下来当我的小弟吧!”
连城急中生智,拔下一缕青丝:“这可是阳间女子的头发,很值钱的!”
恶鬼眼睛一亮,接过头发,美滋滋地让开了路。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阳间。
连城刚回到家,盐商王家就派人来抢人。
“她已经是我家儿媳妇了!”王家老爷嚣张地说。
史孝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个…既然女儿活过来了,那…那就各出聘礼吧,聘礼高者得女!”
乔生欲哭无泪:“我哪来的聘礼啊!”
就在此时,一个老头儿不知从哪冒出来,塞给乔生一包东西:“小伙子,看你和那姑娘挺有缘的,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乔生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百两黄金!
他赶紧送上聘礼,成功抢在王家前面聘下了连城。
王家大怒,勾结官府要抢人。
乔生和连城四处躲藏,却终究还是被找到了。
眼看就要被抓住,连城突然倒地不起。
乔生抱着她,悲痛欲绝:“连城,你怎么了?”
连城微微一笑:“乔生,我们来世再见吧…”
乔生泪如雨下:“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说完,他也倒在了连城身边。
两人的魂魄再次来到阴间。
冥王看到他们,惊讶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乔生和连城把事情经过一说,冥王被感动得老泪纵横。
“好一对痴情男女!”冥王拍案而起,“我这就派人将那王家公子拘来,替你们顶罪!再给你们一次还阳的机会!”
乔生和连城跪谢冥王恩典。
回到阳间后,乔生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盐商,而连城则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是怎么回事?”乔生不解地问。
连城笑着说:“大概是冥王给我们改了命吧!”
从此,乔生和连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们的故事在晋宁城广为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人们常说:“真爱能战胜一切,哪怕是生死!”
只有乔生自己知道,死亡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那阴间的科举考试,比阳间的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