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县的书生吴青庵,文化人一枚。
他偏偏长了张路人甲的脸,丢人堆里三秒钟就找不着的那种。
葛太史却慧眼识猪,哦不,识珠。
他拍着吴青庵的肩膀,唾沫星子横飞。
“贤侄啊,你要是能考个编制回来,我闺女就嫁给你当老婆。”
葛太史的闺女,那是十里八乡闻名的一枝花,可惜眼神不太好。
吴青庵闻言,顿时感觉人生支棱起来了。
他头悬梁锥刺股,天天熬夜刷五三,就差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当饭吃了。
结果秋闱放榜,吴青庵的名字比那榜尾还远了十万八千里。
他当场就emo了,蹲在墙角画圈圈,嘴里念叨着“蓝瘦香菇”。
葛太史倒也没立刻翻脸不认人。
他捋着山羊胡,给了吴青庵一个台阶,或者说,一个三年期的KpI。
“贤侄莫慌,老夫再给你三年时间,下次一定行。”
吴青庵含泪点头,感觉自己又行了。
就在吴青庵准备再战江湖,哦不,再战考场的某个深夜。
月黑风高,适合搞点事情。
他正对着一盏快要耗尽灯油的破灯,试图从《论语》里悟出点“逢考必过”的玄学。
“笃笃笃。”
敲门声不大,却像三只小锤子,精准地砸在了吴青庵脆弱的神经上。
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论语》差点糊脸上。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门外没人应声。
吴青庵壮着胆子,抄起门边一根擀面杖,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长发及腰,面容俊美得不像凡人,倒像是从哪个修仙游戏里氪金抽出来的SSR角色。
此人正是白于玉,一个自称是“宇宙能量平衡维护员兼资深炼丹爱好者”的奇男子。
吴青庵当时就傻眼了,手里的擀面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兄台,你……你莫非是来我家进行用户调研的?”
白于玉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菊花残。
“吴兄,我看你骨骼清奇,乃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不如跟我一起探索星辰大海,研究长生不老?”
吴青庵一听“修仙”,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单道士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
他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年头修仙的都这么主动上门拉业务了吗?
两人一见如故,主要是白于玉单方面输出,吴青庵全程“嗯嗯啊啊哦哦”。
从此,白于玉便在吴青庵那比脸还干净的家里住了下来。
两人朝夕相处,白于玉天天给吴青庵灌输“灵气复苏”、“大道至简”、“氪金改命”等先进理念。
他还时不时掏出几本线装古籍,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金丹九转还魂大法》、《三天速成御剑飞行入门指南》之类的玩意儿。
白于玉循循善诱。
“吴兄,你看这本《千年老参泡枸杞延寿秘笈》,包你活到九十九,走路还能带风。”
吴青庵瞅了一眼,书页泛黄,字迹歪歪扭扭,还不如他家厕纸的质感。
他心里还惦记着葛太史家那朵娇滴滴的鲜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劲。
“白兄啊,你看我这凡夫俗子,还是功名利禄比较实在。”
白于玉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看得吴青庵菊花一紧。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白于玉突然说自己接到了宇宙总部的紧急调令,要去外星球处理一个“能量潮汐异常波动事件”。
临走前,他拉着吴青庵的手,情深意切。
“吴兄,此去经年,后会无期。若你哪天想我了,就把我睡过的那张床板擦干净,躺上去睡一觉,保证有惊喜。”
吴青庵心想,你那床板硬得能硌死人,我才不睡。
但他嘴上还是敷衍着。
“白兄放心,我一定天天擦,保证比我脸还干净。”
白于玉走后,吴青庵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偶尔会想起白于玉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
某天夜里,吴青庵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葛家小姐的倩影。
他忽然想起了白于玉的嘱咐。
“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真能梦见点啥呢?”
他找出抹布,象征性地在白于玉那张积了三层灰的床板上呼啦了两下。
然后,他屏住呼吸,视死如归地躺了上去。
床板依旧很硬。
吴青庵刚闭上眼,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片被秋风吹起的落叶。
不对,更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迷迷糊糊中,一个穿着古代快递员服饰的小童子出现在他面前。
“吴先生吗?白总管让我来接您,您的共享单鸟已经停在门口了,请扫码激活。”
吴青庵一脸懵逼,跟着小童子来到门外。
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羽毛比鸡毛掸子还蓬松的大鸟正不耐烦地用爪子刨地。
鸟脖子上还真挂着个二维码。
吴青庵颤颤巍巍地掏出(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手机扫了一下。
“滴!桐凤一号为您服务,目的地:天宫广寒分部。”
那桐凤鸟扑棱着翅膀,载着吴青庵一路火花带闪电,直冲云霄。
风驰电掣间,吴青庵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又后移了两厘米。
很快,一座金碧辉煌、自带柔光滤镜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牌匾上三个烫金大字:广寒宫。
门口还挂着“热烈欢迎地球优秀青年吴青庵同志莅临指导”的横幅。
白于玉一身银色星光礼服,帅得惨绝人寰,亲自出来迎接。
“吴兄,你可算来了,我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吴青庵受宠若惊。
宫殿内仙气缭绕,bGm是重金属摇滚版的《广陵散》。
白于玉设宴款待,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但看起来都像是3d打印出来的。
席间还有四位衣着暴露,哦不,是衣袂飘飘的美人作陪。
其中一位紫衣美人,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频频向吴青庵暗送秋波,搞得吴青庵小鹿乱撞,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青庵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他只记得自己和那位紫衣美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度过了一个不可描述但毕生难忘的夜晚。
临别时,紫衣美人含情脉脉地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光闪闪、镶满了钻石(看着像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的手镯,塞到吴青庵手里。
“吴郎,此物赠你,见镯如见人,一定要想我哦,么么哒。”
吴青庵晕乎乎地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那张硬邦邦的床板上。
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果然是南柯一梦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准备起身。
突然,他感觉褥子底下硌得慌。
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正是梦中那只镶钻金手镯。
吴青庵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砸到脚。
他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卧槽!不是梦!老子真的上天了!”
从那天起,吴青庵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广寒宫的紫衣美人,还有那句“么么哒”。
他开始认真研究白于玉留下的那些修仙秘籍,什么《引气入体三百六十五式》、《论灵根的自我修养》,看得津津有味。
十个多月后的一个午后,吴青庵正在打坐冥想,试图用意念联系广寒宫客服。
迷迷糊糊中,他又梦见了那位紫衣美人。
美人依旧美艳动人,只是小腹微微隆起,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
她抱着一个襁褓,走到吴青庵面前。
“吴郎,这是你的骨肉,我已经给他办好了天界户口,你给他取个接地气的名字吧。”
说完,她把襁褓往吴青庵怀里一塞,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吴青庵猛地惊醒,怀里一沉。
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咧嘴一笑,露出了没牙的牙床。
婴儿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吴青庵彻底石化了。
他颤抖着给孩子取名梦仙,寓意“做梦日神仙”。
有了娃,吴青庵的人生彻底跑偏。
他托人给葛太史带话,说自己看破红尘,要去深山老林里追求诗和远方,顺便给孩子找个神仙后爹。
让葛太史赶紧给闺女物色新的金龟婿,别耽误了人家姑娘的锦绣前程。
葛太史收到信,气得当场高血压差点爆表。
他指着信纸大骂:“这个吴青庵,简直是修仙圈的耻辱,提上裤子不认人啊!”
葛家小姐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她表示,既然已经认定了吴青庵,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愿意在家侍奉未来的婆母,等吴青庵修成正果,骑着七彩祥云回来娶她。
吴青庵的母亲倒是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孙子喜欢得紧,整天抱着不撒手。
吴青庵则在母亲去世后,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踏上了漫漫寻仙(找孩子妈)之路。
葛家小姐果然信守承诺,留在吴家,尽心尽力照顾吴母的牌位和梦仙。
梦仙这孩子,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基因,从小就聪明得不像话,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加强版pro max。
长大后,他轻轻松松考中举人,还进了翰林院,成了国家栋梁之才。
只是他时常会望着天空发呆,嘴里嘀咕着:“我妈到底在哪个服务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