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待苏文佩解释,此村妇周边就有人嘲讽道:“你可真是捧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若是没有农会,你哪来的水浇地,去哪挣钱?”
“就是,咱们啊,做事别太坏良心。”
苏文佩点头:“正是这个理,虽然咱们缴纳了三成粮食,但粮的产量提高了,挣的钱也多了,而且咱农会铺路架桥、打井抽水,哪样不得花钱?若是谁不愿意,按照约定,也可以随时退出农会,退出后不可再入,也不能浇地做工。”
这村妇有些怕,不再言语。
苏文佩又继续道:“再说说夏种的事,咱农会格物堂说,种豆可固肥,改良田地,冬麦也能长的更壮,周会长也推荐大家多种豆,豆的好处太多。”
“豆可以做喝的,比如豆浆、豆粉,这些喂养孩子都特别好。”
“也可以做吃的,比如豆腐、千张、腐竹、豆芽,特别是腐竹,经久耐放,是过冬的好东西。”
“还可以做调料,比如酱油、豆酱,腐乳,平时吃饭,也能当做一个菜。”
“还可以榨油,豆油炒菜也好吃。榨油剩下的饼渣还可以用来沤肥。”
苏文佩继续说道:“周会长说,大家要多种豆,多吃豆,特别是孩子,要多给孩子买豆腐吃,男孩吃了长的又高又壮,女孩吃了会长的更漂亮。”
陈雁旁边同村的妇女捣了捣她,悄声嘀咕道:“农会也在劝大家多种豆,说这豆腐的好处,你家里的生意以后会更好。”
可谁知苏文佩来了一句:“咱格物堂的老农们,后续有条件了,会开设学堂,专教这些做豆腐、做副食的手艺,大家到时感兴趣可以学。”
陈雁听了,心中大为惶恐。
而村民们平时只当豆腐是个菜,买来是个吃食。也并不知道这豆富含蛋白质,膳食纤维、维生素b群和矿物质。
虽然大家都知道鸡蛋、肉好,但养鸡、养猪都费粮食,人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喂鸡、喂猪。
鸡还好一些,可以散养,喂养猪的人家很少。
唯一的优质蛋白来源,就是豆了。
不仅仅可以让农会下的大人孩子们补充优质的蛋白,还可以用豆的加工品,极大丰富村民的日常饮食和生活,且能为田地固氮,改良土壤。
苏文佩道:“不仅仅是豆,周会长为了大家在这大旱的荒年,不饿肚子,特意派遣商队,花费了不少银子,到八百里外的临清,求来一新作物:番薯。”
“周会长真是个大好人啊!”
“也就周会长能顾全到我们贫苦百姓的肚子。”
苏文佩笑了笑,道:“这番薯,据周会长说,可以亩产二十石左右。后续如持续改良番薯种子,可达五十石。”
见下面女工瞬间唧唧喳喳,都不相信!
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别说你们不信,我也不信。但我相信周会长,是否亩产这么多,过两个月就知道。”
“这番薯有两个好处,一是耐旱,不挑地,半坡荒地上,栽上就能活,二是抗蝗,蝗虫不吃番薯叶子,但这叶子,猪特别喜欢吃。”
“有意向想种的,可以到周家沟去找周会长。”
村民只当听了听了八卦,知道了点新东西,但并不心动,谁会拿一季的收成开玩笑,弄不好,可是要饿死人的!
苏文佩又道:“咱再说说招工、招商的消息。”随后把招工、招商的具体村、待遇一一讲明,虽然女工当前有工做,也可介绍自己的丈夫或者亲朋好友去做工。
陈雁听了北林板车厂,工钱能有二两,而且只招男人,心里有些意动。
苏文佩讲完,左右看了看,问旁边的高会长:“高会长,咱们这工坊女工是如何喝水呢?”
高会长指了指院里的水缸:“打的抽水井的水,有水瓢。”
苏文佩点了点报纸,笑道:“咱周会长和保安堂的禹大夫都说了,以后所有工坊要给大家配上凉白开。供应的水一定是烧开的,也费不了几个煤球,这是工坊必要的开支。”
高会长疑问道:“咱平时不都喝井水么,而且这抽水井的水比老井的水还甜呢。”
苏文佩道:“周会长他们说,这井水看着干净、甜澈,但里面还是会有小虫子的卵,看不见的毒,要不然平时怎么都会能拉出蛆虫呢。”
下面村妇们用手虚扇鼻子,心道,汗,这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也不害臊。
有人问:“喝了烧开的水,就不会有蛆虫呢?”
苏文佩道:“会少许多病,具体我也不知,以后我会多学一些和你们讲。你们只需记住要喝烧开的水,全家人都少得病。”
回头和高会长及周怀祺道:“好了,本期的民报就宣讲完了,你们继续吧。”
陈雁回到作坊,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她原以为,自己和孙满仓早起做豆腐,靠着这门手艺,生养几个娃,再传授下去,就这样在马蹄沟稳稳当当平静的过上一辈子。
当她踏出村,认知受到了别人难以觉察到的冲击。
她惶恐,若是人人都学会了做豆腐,甚至学会刚才苏记实说了那么多的豆制品,那孙家豆腐卖给谁?
她不安,若是人人都到各村作坊做工,岂不是家家都比自己挣得多?自己和孙满仓,再能干,两个人一个月也挣不了四两银子。
而高浅霜恰恰和陈雁想的相反。
她正走在去往八里沟的路上,负责这段路的是付老爷的筑路队,因为距周家沟比较近,煤渣路已经铺完,还剩平整沟渠和开挖栽树。
干活的男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衣着新款的成衣,挎着包,踩在新铺的煤渣路上,从男人们中间穿过。
八里沟村的村路不太好走,有点小溪,筑路队正架桥。她只能从村东偏远的路绕过,走到地头,听到一村民骂道:“这几个兔崽子,吃就吃罢,还坏了不少。”
高浅霜想起周会长讲的,作为记实,要善于发现和观察村民的小事。有时小事就是大事,如果谁能挖出来的好,就是一名优秀的记实。
她初到农会,只因自己写了一手好字,被幸运的挑了上去,但自己没有其他两位业务熟练,正攒着劲要争胜一头,便问道:“大伯,你这是怎么了?”
村民回头,见是一陌生少女,衣着不凡,挎着包,这必定是农会的人!便摆摆手,言道:“没什么。”
高浅霜看着一地的烂桃,追问:“是不是谁偷你家桃子了,我给你做主。”
村民冷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口气倒不小,我说是这村里的社兵偷我的桃子,你敢为我做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