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说出来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对谁抱怨，又像是自言自语
眼前一黑，意识彻底陷入空白
等我再次睁眼，天已经大亮
我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天花板还贴着那张“教学日程表”
上面用红笔划着今天要讲的章节
我本能地伸手去抓床头的手机——
啪!
爪子砸在了床头柜上，把闹钟干成了静音
“……等等？”
我愣住了
低头一看，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一只覆着淡红色鳞片、指尖带着黑色的弯爪
我愣愣地张开嘴，却吐不出声音，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咕噜声
下意识地抬手摸头，结果摸到的，是一对冰凉却微微泛着温热的角
我猛地从床上跳起
（当然，准确来说是一个前肢撑地、后腿半滑的动作）冲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那条龙，淡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腹部鳞片则是近乎雪白的柔光，额头上的橙色龙角向后弯曲，整张脸看不出半点人类的痕迹
真正的西方龙——我彻底“毕业”了
我站在镜子前，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句：
“完蛋咯……”
尾巴不合时宜地一甩，把椅子扫倒在地
我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07:38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得站在讲台上，面对四十多个大学生，还有监控摄像头
“可我这样子……”
我抱头——准确说是抱角蹲下，声音从喉咙里闷闷地滚出来：
“龙生真难……”
“这课不上显然是不行的啊！”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龙爪在木地板上敲出一串不安的节奏
“逃课？那不行，监控全校都是高清的……缺席报告？没法写，理由难不成要写‘龙化了’？”
我忽然停下脚步，灵光一闪：“大不了龙命一条，豁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阳台门，龙翼微微一展，风便呼啸着灌了进来
阳光洒在我身上，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好像很帅”的错觉
——然后下一秒，我脚一滑，从阳台边缘直接摔了下去
“卧槽卧槽——”
几秒之后，龙翼本能地展开，带着我在空中一个踉跄的滑翔，勉强稳住姿态，在离地大约二十米的高度低空掠过
风在耳边呼啸，衣服没有了，爪子没法拿包，连个像样的遮挡物都没有
我只好靠背翅角度控制姿态，尽可能从居民楼间的夹缝飞行，祈祷不要被哪家的天台监控拍个清清楚楚
“这龙翼空气动力学真是个谜！”
我一边在空中控制方向，一边怒吼
“明明数据模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啊，对不起，不提模拟
我甩甩头，拼尽全力维持平衡，努力用最不显眼的方式，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坪上降落
草屑和泥土糊了我一脸，我连滚带爬地冲进教学楼后门，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今天这节课，我必须活着讲完
我赶紧跑到厕所，打算像往常一样用冷水洗个龙脸，企图唤醒一点理智和勇气
水龙头一拧开，冰冷的水哗啦啦地冲在脸上，顺着龙鳞滑下来，带走了一点焦躁，也让龙角在灯光下更加……显眼
我盯着镜子里那张完全陌生的龙脸，心底默默地念叨：“只要没人注意，就还能混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学生的脚步声，我立刻屏住呼吸，躲进隔间
两个男生边走边聊：“哎你看这个视频，哈哈哈，这狗居然会自己点外卖……”
“你那个过时了，看这个AI龙化滤镜，我靠，居然还挺帅”
“哪有啊，我看还不如直接摆个龙模型上去……”
我脑袋抵着隔间门板，内心无比复杂
——难怪，都看手机了……
上课铃响起之前，我顶着异样的身形冲进了教室，学生们果然没有多看我一眼，大多数正沉迷在自己的手机世界里，反倒让我长舒一口气
我强装镇定地走到讲台前，用爪子费力地打开了希沃白板的系统，爪尖碰在触控屏幕上，一连误触了三个按钮
“上课了！记得签到！”
我喊了一声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几声回应，大多数人都没抬头
我试图点开ppt，可笨拙的爪子显然不是为电容屏设计的工具，来回点了好几下才成功翻页
那动作别说优雅了，连实用都称不上，像是用榴莲给人翻书
投影终于亮起，我假装咳嗽一声：“那我们开始今天的内容——‘认知心理与非语言行为’。”
ppt第一页还显示着我昨天半夜匆忙写的标题
我只希望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能比这对爪子的操作简单点
在后排坐着的苏晓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虽轻，却在安静的教室里像根小石子落进水潭，泛起了细碎涟漪
我手一抖，ppt页面又跳了三张，教学进度瞬间打乱
我僵硬地看向她，心头直冒冷汗
苏晓一边忍着笑，一边低声说：“笨蛋龙胆子真大，这都敢来上课！你那尾巴晃得像节奏大师一样，知道不？”
我猛地低头，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尾巴根本不听使唤，正不安分地在讲台下扫来扫去，甚至已经碰倒了讲台边上的擦布桶
“咳咳！”
我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用爪子努力地把尾巴卷回去，像是收起一段蛇形电缆
“咱们继续讲‘微表情识别’……你们看这张图……”
我赶紧翻页
“这张图里的人在掩饰情绪时眼角肌肉会有短暂的收缩——”
我边说边硬撑着不让自己脸上的龙鳞泛光
苏晓趴在桌上继续憋笑，嘴角都快抽筋了，连林觅星都朝她投去一副“你快忍住”的眼神
程昭呢？那家伙竟然正举着手机偷偷拍照
——完了，下一次热搜是不是叫《高校讲台惊现帅气龙讲师》？
我是不是要被请去当什么“非人种族心理研究样本”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调整语气：“你们啊……别老看手机了，好歹给老师这个‘脸不太像人的’讲师一点尊重”
教室里终于传来一阵轻笑
是的，我知道自己已经藏不住了
可不管怎么说——
龙也得教完这一节课
——
苏晓！
我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我抬头，用竖瞳悄悄地望向她——想要从她的表情里寻找一丝解救
“什么事？笨蛋龙？”
苏晓听到我的叫喊后，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回头看我，显然还是带着她一贯的淡定态度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决定了：“现在，你得帮我个忙，那就是——让我逗这些学生开怀大笑！”
苏晓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眉头挑了挑，走到我面前，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你不是昨天羞到要盘桌子了吗？怎么？今天破例了？”
我心里一沉，突然意识到昨天的那场丢脸真的没法轻松忘记，毕竟我连尾巴都拍了桌子，差点把桌子给砸了
想起那一幕，我的脸都微微发烫，尴尬得要死
我勉强笑了笑：“你别说了……我现在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活跃气氛，不管怎么说，我也得打破这种局面”
她瞥了我一眼，笑了：“你还是那个傻龙，龙化了也没用。上课就上课，想逗学生开心，可别靠暴力，尤其是那种龙尾‘啪啪啪’的暴力”
我揉了揉额头，心里几乎要崩溃——我可是想过很多办法了，结果发现除了暴力，我真没有别的特长了!
“你还记得上次那节课我故意让学生丢脸的办法吗？”
我叹了口气，语气低沉
“这次不能再那样了，我不能再自暴自弃”
苏晓走到我身边，突然笑了：“好吧，算我答应你！不过，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搞定你自己的龙脸表情！”
“龙脸？！”
我突然愣住了
我恍若大悟地看了看自己的镜子
龙脸可没什么表情，它的表情很单一，除了发火，平时的脸基本没有多余的动作
或许只有在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时，才会显现出显而易见的烦躁或愤怒
然而，今天我能做的，恐怕仅仅是……
“换一种方式让自己变得更有趣”
那，笑话？
我低头苦思，嘴里嘀咕一句：
“还能有什么笑话能让他们注意到我？”
苏晓看着我那副挠头踱步、尾巴不自觉扫来扫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样本身就已经很有喜感了啊，笨蛋龙”
“喂，我是认真的！”
我瞪了她一眼，竖瞳因为情绪轻轻收缩了一下，可惜看上去并不凶，反而像是在撒娇
“好好好”
苏晓双手一摊，凑过来压低声音
“你不是龙吗？你可以用点‘龙味儿’的笑话啊，比如——”
她笑着眨了下眼睛：
“你可以上去说：‘同学们，我今天是来讲知识的，不是来被研究的。你们看得再仔细，我也不会帮你们写《西方龙的生态报告》’”
我：“……”
“或者——”
她清清嗓子
“你一上讲台就说：‘大家请保持安静，我的龙尾巴一激动就会乱甩，谁的手机要是被我抽飞了我可不赔哦’”
我沉默了三秒，然后转头看她：“你是来帮我还是来整我？”
苏晓一边笑一边拍了拍我肩膀（呃，龙肩？）：“你得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本身就比任何笑话都更吸引目光。你不需要讲多好笑，只要你敢讲，他们就会笑”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讲台那边：“那我……真要试试？”
“当然”
苏晓轻轻一推我
“去吧，笨蛋龙，今天就让你活成课堂上最亮的那条龙”
我走上讲台，抬起那双还不太灵活的龙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
“各位……如果今天的课你们觉得听不进去，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教书的，还是来当你们的宠物展示模型的”
底下的学生一片沉默——然后爆发出哄笑
“哇靠，老师还会自嘲！”
“这龙老师好有梗啊！”
“突然觉得这课还挺有意思的……”
我一时间竟然有点发懵
而苏晓，坐在后排，双手抱臂，看着我那一脸错愕的样子，笑得几乎趴在桌子上
“笨蛋龙，总算开窍了”
她喃喃道
“不对吧，他们没见活生生的龙还能这么淡定，还能笑出来？”
我站在讲台上，望着下面笑成一团的学生，耳朵还因为情绪激动轻轻抖了两下，尾巴也尴尬地拍了拍桌腿
可我内心一阵狐疑，爪子不自觉地搓了搓白鳞腹部，低声嘀咕：“到底谁才是龙啊？”
苏晓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察觉到我的疑惑，站起身走到讲台边上，压低声音说：
“他们当然笑得出来。你以为人类看待奇迹是崇拜？不……他们是看热闹”
我：“？”
苏晓继续：“你龙化那天的视频已经传疯了，他们早就知道你是个‘傻龙’，而不是会喷火抢公主的那种。他们还在评论区吵你到底像不像某某动漫角色呢”
“所以你想说——”
我微微偏头，龙角在教室灯光下闪着温和的光泽
“他们已经把我当成……娱乐Npc了？”
“更准确地说，是‘本校限定、会上课、还会讲冷笑话的笨蛋龙’。”
她咧嘴一笑
“比你想象中受欢迎多了”
我瞬间有点晃神，看着那些拿手机偷拍、打着弹幕软件边笑边点头的学生们，仿佛什么都突然明白了
原来在这个时代，人类面对非人的事物，反而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恐惧——
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了校园生活里一个不太寻常但挺有趣的日常组成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表情管理的问题？”
我刚说完，讲台上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一点火星从鼻孔里蹦了出来，烤焦了白板旁边一片装饰纸
底下传来一阵爆笑
苏晓叹气：“不，你得考虑的是怎么别再烧教学器材了，笨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