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万没想到,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竟会在宫宴之上,当众出了这种丑事!
虽然楼心玥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她一直视她如己出,亲昵有加。
这一刻,心中积压的怒火与羞愤化作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你说……你说玥儿她……”侯夫人语气颤抖,身子摇晃。
“娘!”谢清蕴神情大变,连忙伸手去扶。
可还未触及她的手腕,侯夫人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娘!”
谢清蕴一声低呼,瞳孔猛地一缩,心头也蓦地一紧,浮起一丝慌乱。
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跪坐下来,伸手去探侯夫人的鼻息,见她呼吸虽微弱却尚且平稳,才略松了口气,旋即立刻转身,语气焦急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
那丫鬟早已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应下:“是是是!”
说罢,便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屋中一片寂静,谢清蕴抬眸望着昏迷不醒的侯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她并非全无感情,这些年来虽然侯夫人偏爱楼心玥,但终究也是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
此时侯夫人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谢清蕴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的唇动了动,低声自语:“娘……你为什么要为了楼心玥伤成这样?她到底哪里值得你为她如此动情?”
这一刻,她心中竟涌出一股淡淡的苦涩。那苦涩像是多年前藏在心底的委屈,悄然浮上水面。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思绪,站起身来,将被侯夫人打翻的茶盏收拾干净,又亲自熬起药来。
不久后,丫鬟终于带着一名白发苍苍的大夫赶到。
那大夫进屋后,见到侯夫人昏睡在榻上,立刻走上前去为她把脉。他眉头微皱,沉吟片刻,随后叹了一声气道:
“夫人这是因忧思过重,气血上涌,加之情绪激动,一时承受不住才晕厥。虽无大碍,但需静心养身,切忌再受情绪波动。”
谢清蕴听完,心中才终于彻底安定了几分。她点头道:“多谢大夫。您辛苦了。”
她吩咐丫鬟取来十两黄金,亲手塞到大夫手中。
“这点小意思,还请收下,权作谢礼。”
那大夫受宠若惊,连连拱手称谢,感激地道了几声“姑娘宅心仁厚”,便在谢清蕴的安排下被送了出去。
待屋中重归安静,谢清蕴缓缓走到床榻前,望着侯夫人沉睡的面容,心中情绪再次起伏不定。
“算了,再怎么说,你终究是我娘……”
她低声说着,眼底浮出一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就算你再偏心,再护着楼心玥,如今你倒下了,我这个女儿,总还会为你熬药。”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细不可闻:“我没打算害你,也不想你痛苦……但她,楼心玥,该付出她该付的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榻上的侯夫人终于睁开了眼。
“清……清蕴?”
她的声音干涩虚弱。
谢清蕴此刻恰好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来,听到她唤自己,立刻将药盏放下,几步走上前去,俯身在她床边,神情焦急地道:
“娘!您终于醒了,您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侯夫人虚弱地摇了摇头,神情茫然:“我……我怎么突然晕了?”
谢清蕴叹了口气,温声道:“大夫来诊过了,说您是忧思过重,心中太过伤神,才晕了过去。娘您吓死我了。”
她边说边将药盏拿过来,坐在床沿上,小心吹凉了一口,然后递到侯夫人唇边。
“母亲,这药刚好熬好,趁热喝下吧,能帮您养养神。”
侯夫人看着那碗黑漆漆、苦涩逼人的药汤,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想推开,但一想到楼心玥如今落得的境地,又想到安阳侯府此刻众人的议论,心头便泛起了沉甸甸的压力。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碗,闭着眼,一口一口地将那苦药喝了下去。
喝完后,她将碗递回谢清蕴手中,嗓音低哑地问道:
“玥儿呢……她现在在哪里?”
谢清蕴抿了抿唇,声音平静却清晰地道:
“您放心,她已经回来了,眼下正在自己院中歇息。”
侯夫人一听谢清蕴说楼心玥还在自己院中休息,便立即坐直了身子,神色急切:“那我得去看看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安心养病?”
谢清蕴心头一紧,立即拦住她的动作:“娘,您身体刚好些,这时候不宜活动啊。您才刚刚晕倒,气还没顺过来……”
侯夫人却摇摇头,眼中写满忧虑与心疼:“清蕴,娘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妹妹如今这般,我若不去看看她,怎么安下心?我养她这么多年,她出了事,我这个当娘的难道不该关心她?”
听到这话,谢清蕴的指尖微微一颤,垂下了眼眸。她一向知道,侯夫人最疼的从来不是她,可是此刻,听着这句“我养她这么多年”,她的心还是一阵阵发凉,仿佛有针扎似的酸意浮上心头。
她沉默了一息,终是勉强笑了笑,柔声应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扶您去。”
她亲自弯腰,动作温缓地将侯夫人从榻上扶起,然后披好披风,扶着她一路往楼心玥的院子走去。
院门还未近,主屋中便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尖锐声,夹杂着丫鬟低低的哭声和楼心玥歇斯底里的怒骂:“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全都是废物!别在我面前碍眼!”
谢清蕴脚步顿了顿,眉梢轻轻挑起,心中早已猜到发生了什么,恐怕是楼心玥没办法接受今天发生的一切,于是就忍不住发疯了。
她悄悄转头看了侯夫人一眼,只见她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神中透着恼怒与心痛。然而不出片刻,那怒意便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怜惜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