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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煞蹲在村小学的破墙根儿下,听着教室里漏出来的念书声,嗓子眼儿直发酸。手里攥着县里刚发的“空心村”通报,名单上王家沟的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几个背着书包的娃娃从他身边跑过,鞋帮子上沾着泥点子,他突然喊住领头的瘦高个儿:“柱子家小子,长大了想干啥?”那娃挠挠头:“去城里,听说扫大街都比种地挣钱!”
这话像根冰锥子扎进龙煞心里。当晚他就把村委会的长板凳坐出了坑,听着老会计掰扯账本:“办奖学金?园区整改还欠着一屁股债呢!”龙煞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狠狠磕了磕:“再穷不能穷教育!咱们这辈儿吃了没文化的亏,还能让娃们接着栽跟头?”第二天,他揣着房产证就往银行跑,愣是贷出了头笔奖学金。
发钱那天,村委会院里挤满了人。老李家媳妇攥着信封直抹眼泪:“俺家妮子考上农大,正愁凑不齐学费呢!”可也有人撇着嘴嘀咕:“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是要回这穷沟沟?”龙煞站在晒得发烫的土台子上扯着嗓子喊:“大学生回村不是丢脸的事儿!等咱有了自己的技术员,看谁还敢说王家沟没出息!”
光撒钱还不够,龙煞开始琢磨着“绑”住人才。他带着二柱子跑遍了周边的大专院校,在校长办公室里磨破了嘴皮子。有回在职业技术学院,院长指着墙上的合作协议直摇头:“你们那条件,留不住人啊!”龙煞当场脱了外套,露出肩膀上被钢筋划伤的疤:“我们是穷,但娃们肯拼!只要学校肯给机会,我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当宿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和省里的农业大学签了合作协议。可第一批实习生来的那天,龙煞傻了眼——六个学生,五个行李箱,光化妆品就占了半拉车厢。当晚,女学生在宿舍尖叫着拍死一只蟑螂,龙煞蹲在门口直搓手:“委屈姑娘们了,等咱建了人才楼……”话没说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嘟囔:“说得好听,连个像样的实验室都没有。”
这话刺激得龙煞一宿没睡。他带着村民拆了三间老库房,四处托关系淘换二手实验设备。有回听说隔壁县酒厂倒闭,他连夜开着三轮车去抢“破烂”,把蒸馏器、检测仪一股脑儿往回拉。路上车胎爆了,他就蹲在国道边补胎,车灯照着满地的零件,像撒了一地星星。
人才基地挂牌那天,县领导都来剪彩。可热闹劲儿还没过,麻烦事儿就来了。几个实习生在实验室调试设备时,不小心把发酵罐弄漏了,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酸味。村里的二大爷闻着味儿找上门,举着锄头嚷嚷:“这是搞啥化学武器?把地都污染了!”龙煞又是赔笑脸又是赔钱,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更头疼的是留不住人。第一批学生实习期满,只有一个叫小林的姑娘愿意留下。龙煞把她当宝贝供着,专门腾出村委会最亮堂的屋子当办公室。可没几天,小林就红着眼圈要走:“龙哥,我爸妈在城里给找了工作……”龙煞蹲在院子里抽了半包烟,突然一拍大腿:“你别走!我给你股份,让你当技术总监!”
这招还真管用。小林留了下来,带着村民搞起了果酒研发。第一批山楂酒酿出来那天,龙煞尝了一口,辣得直咳嗽:“比烧刀子还冲!”可小林不气馁,带着大伙儿反复调试。终于有一天,隔壁县的经销商尝完样品眼睛都亮了:“这酒,我全要了!”
正当龙煞盘算着扩大生产时,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县环保局。信里说人才基地排放的废水污染了河道,还附了几张黑乎乎的照片。龙煞拿着信手直发抖——最近确实因为设备老化,污水处理出了点问题,可这信来得也太巧了!还没等他想出对策,镇上的环保检查组已经到了村口,带头的正是上次在园区找碴儿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