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刚过,哈尔滨的风像小刀子似的割脸,龙煞跟着王振邦站在道外区的老巷口,望着眼前成片的砖瓦房。墙根下堆着冻得硬邦邦的酸菜缸,晾衣绳上挂着的棉裤结着冰碴,几个大爷蹲在墙根抽旱烟,烟灰掉在零下三十度的地上,滋啦冒股白烟。
“这片区要搞城中村改造,”王振邦搓着冻红的耳朵,“开发商换了三茬,都没整明白老百姓想要啥。大侄子,你给瞅瞅。”龙煞哈着白气往巷子里走,踩得积雪咯吱响:“大爷,这跟俺们村扒旧屋盖新房一个理儿,得先知道乡亲们图个啥。”
头一家敲开的是李大爷家,土炕上摆着个铁皮炉子,锅里咕嘟着白菜豆腐汤。李大爷吧嗒着旱烟袋:“小伙子,你说这房子破是破,可街坊四邻住着热乎啊。上个月张婶送俺两棵酸菜,王哥帮俺修的火墙......”龙煞瞅见墙上挂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的街坊聚餐,二十多口人围在院子里啃大骨头,突然就明白了——这地方的人,图的不是高楼大厦,是人情味。
连着三天,龙煞挨家挨户唠嗑,笔记本上记满了“王大爷要带菜园子”“赵大姐得有晾被子的阳台”“小年轻想要个唠嗑的茶馆”。同行的市场总监小刘撇着嘴:“龙总,咱这是商业调研,不是写《东北往事》,得用数据说话。”龙煞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拍:“数据?李大爷家门口那棵老槐树,夏天能坐二十多人唠嗑,这就是数据!”
跑到竞争对手的楼盘踩盘,龙煞发现清一色的玻璃幕墙、恒温泳池,售楼处放着钢琴曲,却没个接地气的地儿。“这帮人整的啥玩意儿,”他跟王振邦嘀咕,“就像把俺们村的热炕头拆了,换成电暖器,看着亮堂,不抗寒啊!”王振邦乐了:“那你说咋整?”龙煞一拍大腿:“咱得打‘新邻里社区’的旗号,把老槐树留下,盖个 munal 菜园子,再整个大食堂,让张婶李大爷能接着唠嗑!”
项目策划会上,龙煞的“土味方案”遭了反对。设计师推了推眼镜:“龙总,您这是把城中村平移到高楼里,不符合现代人居理念。”龙煞脖子一梗:“理念?李大爷说,他宁可在菜园子拔草,也不愿在健身房跑步,这就是理念!”他掏出手机,播放了段街坊们在老槐树下列队跳广场舞的视频:“看见没?这就是咱的核心竞争力,比你那 fancy 的会所实在多了!”
王振邦敲了敲桌子:“我看行。当年俺们闯关东,住的大杂院不就是最早的‘共享社区’?”他转头对龙煞说:“大侄子,把你的‘唠嗑经济学’细化细化,下周跟规划局汇报。”龙煞挠着后脑勺笑:“大爷,俺这哪儿是经济学,就是把乡亲们的念想攒一块儿。”
接下来的半个月,龙煞带着团队搞了个“老巷记忆展”,把收集来的老物件摆进展厅:生锈的煤炉、带补丁的棉门帘、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来参观的大爷大妈抹着眼泪说:“这不就是俺们的青春嘛!”龙煞趁机推出“认养老槐树”活动,买房送菜园子耕种权,没想到报名处挤破了头,连外地的东北老乡都打电话问:“能把俺家酸菜缸搁菜园子旁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