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地摇晃了一宿,龙煞站在车厢连接处,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嗓子眼儿直发紧。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皱巴巴的介绍信,那是村长托在城里当保安队长的远房表亲写的。
下了火车,热浪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龙煞扯了扯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腰上的麻绳又硌得慌。火车站广场上,人潮像炸了锅的蚂蚁,他攥着介绍信,硬着头皮往公交站牌挤。“同志,请问去锦绣保安公司咋走?”龙煞拦住个戴墨镜的年轻人,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话让对方愣了神,“那啥,俺这介绍信......”话还没说完,年轻人摆摆手就走了。
龙煞挠着后脑勺,瞅见路边有个报刊亭,咬咬牙花一块钱买了张地图。手指戳着密密麻麻的街道名,好不容易才找到要去的地方。等他七拐八绕走到保安公司门口,日头都快当顶了。
公司大厅冷气开得足,龙煞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刚要往里头走,就被俩穿制服的拦住了。“干啥的?”其中一个斜着眼上下打量他,龙煞赶紧掏出介绍信,“俺找李队长,俺们村长......”“这儿没姓李的!”另一个不耐烦地打断他,“穿成这样还想当保安?赶紧走!”
龙煞站在公司门口,脑袋“嗡嗡”直响。怀里的介绍信被攥出了汗,他不服气地嘟囔:“俺在村里能把事儿整明白,到这儿还能栽跟头?”正琢磨着,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摸出裤兜里的馒头,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难以下咽。
转悠到下午,龙煞又跑了好几家公司。面试的时候,他胸脯拍得震天响:“俺在村里管过三十多号人,啥苦都能吃!”可人家一看他的高中毕业证,再听他说话那股子“土味”,都笑着摇头。有个戴眼镜的hR说:“我们招的是形象岗,你这......不太合适。”龙煞憋得脸通红:“形象?俺干活儿的劲儿比形象实在多了!”
眼瞅着天要黑了,龙煞兜里就剩五块钱。他在路边摊买了碗阳春面,蹲在台阶上扒拉着面条。对面电子屏上的广告里,西装革履的人在高级写字楼里谈笑风生,再瞅瞅自己这身打扮,心里头直泛酸。
正吃着,旁边突然围过来几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哥们儿,找活儿干不?”领头的染着黄毛,咧嘴一笑露出金牙,“我们工地缺小工,日结!”龙煞眼睛一亮,“真的?俺有力气!”黄毛嘿嘿一笑,“先交五十块押金,明儿一早开工。”龙煞刚要掏钱,猛地想起村长的叮嘱:“城里人套路深,别随便信人!”他把攥着钱的手缩了回来,“俺再合计合计。”黄毛脸色一沉,“不识抬举!”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龙煞抹了抹嘴,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初秋的夜凉飕飕的,他抱紧双臂,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村里热乎的火炕和翠花包的酸菜馅饺子。“不行,俺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他咬咬牙,决定明天接着找。
第二天一早,龙煞在公厕洗漱完,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他打听到人才市场有招聘会,一路小跑着去了。会场里人挤人,龙煞好不容易挤进一家物流公司的展位。“俺能扛能搬,开车也会!”他拍着胸脯说。招聘的大姐看了看他的简历,皱着眉问:“你会开叉车?有操作证吗?”龙煞挠挠头,“操作证是啥玩意儿?俺在村里开拖拉机可溜了!”周围的人“哄”地笑开了,龙煞臊得满脸通红。
转了一上午,龙煞还是一无所获。正灰心丧气时,他瞥见角落里有家小工厂在招人。凑过去一瞧,招聘启事上写着“招杂工,吃苦耐劳者优先”。龙煞眼睛放光,赶紧递上简历。厂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叼着烟上下打量他,“会修机器不?”龙煞想起在村里修农具的事儿,硬着头皮说:“俺能鼓捣!”厂长吐了个烟圈,“试用期三天,一天八十。”龙煞心里一喜,刚要答应,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嘀咕:“这厂可黑了,拖欠工资是常事儿!”厂长脸色一变,冲那人骂道:“瞎咧咧啥!”龙煞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
就在这时,龙煞的手机响了。是翠花打来的,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东北话:“煞哥,咋样了?村里人都念叨你呢!”龙煞鼻子一酸,强打精神说:“挺好的,这儿机会多!”挂了电话,他攥着手机,望着人才市场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个招聘广告被风吹得直晃悠。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急招仓库管理员,无经验可培训”。龙煞深吸一口气,抬脚朝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