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向龙煞,\"你去省城开窗口,咱两村的壮劳力轮流去给你当帮手,就像当年抗匪时轮班守夜!\"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应和,疤脸汉子撸起袖子:\"我下个月去!我表弟在省城开叉车,能帮咱找仓库!\"王嫂子抱着笸箩挤过来,往龙煞兜里塞炒花生:\"带上这个,城里的花生没咱屯子的香。\"
翠花却没吭声,低头把豆角花往龙煞的帆布包里塞。他突然发现,每朵花的花茎上都系着红绳,正是她昨天连夜在油灯下编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绳结,像极了屯子里乡亲们挽留的手势。
散会后,翠花蹲在井边刷那双准备给龙煞带走的棉鞋,井水映着她泛红的眼尾。龙煞蹲下来帮她撑伞,伞骨却偏向她那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里:\"等我在城里租了门市,就接你去看松花江,听说江面上的游船比咱的拖拉机还大。\"
\"去你的!\"翠花搡了他一把,却把叠得方方正正的鞋垫塞进他手里,\"少贫嘴,把合作社的公章看好了。\"鞋垫上用金线绣着\"红禾屯\"三个字,针脚密得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她肯定是连夜赶工扎破了手。
启程前夜,龙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悄悄掀开窗帘,看见翠花正抱着个布包往村口走,布包上露出半截弹弓的皮筋。他突然明白,她是想偷偷跟着去,就像当年他偷偷跟着商队走出山寨。
\"回来吧,\"他打开门,任由夜雨打在脸上,\"我给你留了个差事——盯着后山的松树,要是再发现针叶发黄,就给县林业局打电话,号码我写在灶台墙上了。\"
翠花的肩膀猛地僵住,慢慢转身,布包里的弹弓\"当啷\"掉在地上。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算你狠,知道我放不下那些树苗。\"她弯腰捡起弹弓,在手里掂了掂,\"不过你给我记着,要是在城里敢跟哪个女售货员唠嗑超过十分钟,我就带着二柱子去砸你的摊位!\"
黎明的薄雾里,龙煞背着帆布包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班车。车窗上贴着翠花连夜剪的窗花,红通通的麦穗在晨风中摇晃。他摸着兜里的公章,突然听见手机震动,是翠花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活着回。\"
班车驶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他看见树杈上挂着串豆角花,正是翠花昨天系上去的。而在槐树阴影里,一辆黑色轿车正悄然启动,车牌尾号388——那是天鸿集团神秘人的座驾。车轮碾过春泥的声响里,龙煞突然意识到,这场离别不是结束,而是把战火烧到了自己的阵地上,而翠花留在后方的每一声叮嘱,都像村口的老槐树,用根系紧紧抓住黑土地,不让任何企图撼动它的力量得逞。
省城的摩天大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龙煞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帆布包的夹层里多了把小刀,刀柄上刻着\"红禾\"二字——那是翠花的父亲当年打猎用的,她说过,这刀能辟邪。而此刻,他握着这把带着体温的刀,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城市博弈中,它究竟能劈开多少阻碍,又能为身后的黑土地守住多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