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的雪片子像筛豆子似的往下掉,龙煞蹲在新搭的塑料大棚前,故意把支撑竹竿摆得歪歪扭扭。翠花抱着一捆冻蔫的菜苗往地上一摔,嗓门扯得老大:\"这破棚子根本挡不住风雪!干脆听天鸿集团的话,把地卖了算了!\"
躲在柴垛后的二柱子差点笑出声,赶紧用棉袄捂住嘴。他瞅着龙煞冲自己使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地扯开嗓子:\"卖地?卖了地咱喝西北风去?\"边说边故意把铁锹摔在地上,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邻村的了望塔上,周村长举着望远镜看得真切。见王家屯的村民们垂头丧气地往家走,他冷笑一声:\"哼,到底是群庄稼汉,经不起事儿。\"转头冲身后的汉子们一挥手,\"今晚动手,把剩下的大棚全掀了!\"
三更梆子响过,十七个黑影猫着腰摸进屯子。领头的疤脸汉子握着钢管,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低声咒骂:\"这鬼天气,比天鸿集团的合同还冷!\"刚走到晒谷场,突然听见\"哗啦\"一声,十几盏马灯同时亮起,照得雪地白晃晃的。
\"来了?\"龙煞坐在石碾子上,手里捧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大冷天的,喝口姜茶暖暖?\"他身后站着百来号村民,手里举着扫帚、扁担,却没人往前迈一步。
疤脸汉子愣了一下,很快凶相毕露:\"少废话!老子是来拆棚子的!\"他挥了挥钢管,却发现周围的村民们虽然拿着家伙,却摆出了包饺子、劈柴的架势——正是龙煞教的\"农耕十三式\",看似松散,实则把退路全封死了。
\"拆棚子?\"龙煞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先看看这个。\"他抖开纸,上面是天鸿集团和周村长的合作协议复印件,\"每亩地补偿款两万,可周村长能拿三成回扣,你们呢?连根葱都分不着!\"
汉子们交头接耳起来。有个年轻的突然开口:\"你咋知道?\"
\"昨儿你们村的李老汉喝多了,把合同拍在供销社柜台上。\"龙煞指了指远处的黑影,\"不信问问他?\"
人群让开条路,浑身酒气的李老汉被扶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张合同残页。疤脸汉子接过一看,上面周村长的签名和手印清晰可见,顿时骂骂咧咧:\"狗日的老周!说好的平分呢!\"
翠花趁机递上热乎的粘豆包:\"大哥,咱都是种地的,何苦帮外人拆自己人的棚子?\"她指着远处的大棚,\"开春后大棚里能种反季蔬菜,一斤能卖五块钱,比卖地划算多了。\"
气氛渐渐缓和,几个汉子放下了钢管。疤脸汉子却还梗着脖子:\"就算老周骗我们,可天鸿集团说...\"
\"天鸿集团?\"龙煞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播放录音,\"听听,这是你们村会计跟天鸿的人通电话,说'只要搞垮王家屯,下月再打十万好处费'。\"
录音里清晰传来邻村会计的谄媚声:\"张经理放心,我们村的汉子都好使,比牲口还听话...\"疤脸汉子的脸瞬间涨红,突然转身要走:\"老子不干了!\"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汽车鸣笛声。一辆黑色轿车冲破雪幕,雪亮的车灯照得人睁不开眼。戴墨镜的神秘人走下车,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龙煞,你倒是挺会攻心。\"他抬手示意,车后闪出四个拎着电棍的壮汉。
雪片突然大了起来,落在龙煞肩头。他盯着神秘人手里的文件夹,知道那里面肯定装着新的阴谋。二柱子往前跨了半步,扁担在手里攥得咯咯响,却被龙煞伸手拦住。
\"周村长呢?\"神秘人环顾四周,\"难道他没告诉你们,王家屯的地早被划为工业用地?\"他翻开文件夹,\"看看,县政府的批文,下个月就要动工。\"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龙煞却注意到批文的落款日期——正是三天前。他突然想起在县农业局看见的文件,猛地意识到:原来天鸿集团早就买通了关节,之前的破坏不过是虚晃一枪。
雪越下越大,神秘人的话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龙煞望着疤脸汉子们动摇的眼神,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他悄悄拽了拽翠花的袖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去把县电视台的记者叫来,就说...王家屯的雪夜里,有人想偷走整个冬天的希望。\"
北风呼啸着掠过晒谷场,石碾子上的姜茶渐渐凉透。神秘人手里的批文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而龙煞知道,这场用道理和热血织就的网,能否拦住即将到来的钢铁洪流,此刻还悬在漫天飞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