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妖局,灵异科。
张灵玉罕见的,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公文垒的比他额头都高,别看现在表面上一丝不苟,其实暗地里早就崩溃了。
这段日子潇洒过头了,藏北逃亡后就回长安奔丧,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趟龙虎山,这一个月下来净往外跑了,这班那是一点都不想上。
突然砰的一声,好像听到哪里被炸了,张灵玉寻思自己精神还算好,没出幻觉。原来是门口的防盗门被一个少女一脚踢开,张灵玉伸长了脖子,隔着书山卷海看了过去。
是唐缨。
“张科长!你快来看看舟棋哥哥吧!他又晕倒了!”
张灵玉一愣,立即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唐缨稚嫩的脸上隐约能看到有些红润,一看就是狂奔过来的,说话也气喘吁吁的,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刚才那个青丘公主来找他,非要看他的剑,我不让,然后我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张灵玉眉头紧锁,“你和杨舟棋打起来了?”
“不是!是那个公主!”唐缨有些着急的喊道,“舟棋哥哥根本不愿意看到青丘公主,她倒好天天来这里烦他。这次还好我在,不然又要让那个她犯贱了。”
张灵玉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杨舟棋为什么晕倒,唐缨这丫头脑子里整日就是他徒弟,追的也太紧了。他面露难色,问道:“所以他为什么晕倒?”
“不都怪那个公主吗?她非要看看舟棋哥哥的剑,结果刚碰到,他就倒下了。”
“那他人在哪呢?”
“让顾科长带走了,现在应该……应该在医务室吧。”
张灵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公文,道:“我去看看。”
……
叔衡看着一闯进屋子倒头就睡的戴曦烨,以及直接躺在地上睡的昏沉的苏叆叇,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叹了口气,给大小姐掩了掩被子,随后轻轻的关上门回到了自己屋里。
至于院子里躺尸跟死了没区别的苏叆叇,没上去踹了脚都是好的。
叔衡这几日收到了抓妖局那边的情报,孟远归的确是挂了电话后就匆匆去找张灵玉了。但是张灵玉这把有心眼儿,没着急的第一时间杀去地府,也没想着把自己的师妹拖下水,第一次选择了沉默。
叔衡听到这里,不禁感动的泪流满面,大少爷终于成熟了。但这次张灵玉的沉默,不恰恰说明了问题所在——抓妖局的确对杨舟棋的分魂有所图谋,不然这次张灵玉怎么会稳如泰山呢。
听张步瀛这两天跟他唠叨,过了年后紧接着就是红袖招的大日子,三年轮一回的魔道大会就在这儿开。届时整个魔道有头有脸的高手云集在此,为的就是争个头筹,不仅名声大震,还能有宝贝拿。
其实这个跟正道大会是一个道理,其实叔衡想不明白有啥可争的,戴曦烨争了,争了个寂寞,还差点把自己搞死了。
想偏了,叔衡一拍脑袋,思路连忙回归正轨。他打开桌子上的信件,上面写的是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大致意思就是魔道大会上,抓妖局一定会有所举动,但至于杨舟棋的问题,高层似乎隐瞒的紧,一点儿风声都没透出来。
他看信的眼神暗了暗,难道真的是孟远归想救自己外甥的一个举措?但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莫不是要拿他外甥当火箭筒向魔道开战吧?
这个他可无比熟悉了,戴曦烨之前不就是给人当炮筒的吗。叔衡心下一紧,这无非是两个结果,第一杨舟棋命格特殊,抓妖局要他别有他用;第二借着丢了魂儿的名义,趁魔道大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来给戴曦烨泼脏水,让她正道魔道都落不下好。
叔衡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把信团成一团,心里暗自对抓妖局破口大骂,简直是一坨又臭又长的裹脚布,难缠的很。另一边又烦这个未曾谋面的杨舟棋,前阵子张灵玉落难藏北就是跟那徒弟去西山惹的祸,这次又有他,简直是个灾星。
戴曦烨在主卧睡得正香,一颗种子却在叔衡心底里萌芽。戴曦烨重义,为了张灵玉的徒弟就算面前是刀子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再被推入深渊。
信被他一把火烧成灰烬,手一扬那灰烬尽数消散在空中。叔衡摇身一变化作隼身,推开门就飞入空中,转眼便消失不见。
……
当地府守卫再次看到戴曦烨的脸时,已经从当初的害怕,再到惶恐,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掌门大人安好,今儿又来地府串门儿了?”
戴曦烨点点头,嗯了一声,都走过去了,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扭过身子来冲那个守卫问道:“今天看见我家叔衡来了吗?”
“妖王大人?”守卫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今日是咱们这儿的葭月节,人来人往的不少,没有见到他。”
“哦,那行。”
戴曦烨朝守卫道了声谢,刚准备抬脚离去,却听到守卫的声音。
“不过大少爷今天也来了,掌门不如去找他问问?兴许两人正在一块呢。”
张灵玉?
戴曦烨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张灵玉还真就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如果他什么都知道肯定不会冒险下来,可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叫麻烦。
相比叔衡,她应该更先找到张灵玉才是。她走到一个角落,掏出怀中的玉碟,刚准备用追踪术,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戴曦烨刚要回首削去,结果视线里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张灵玉。
“你猫这儿干嘛?专门吓我的?”
“我还想问你呢,你来干嘛?”
戴曦烨神恻恻的瞪了他一眼,又开始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继续装。”
张灵玉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眼前到他下巴颏的姑娘,道:“知道就好,还以为你已经往外拐了!走,跟我去个地方。”
戴曦烨眉头一皱,杨舟棋可是他徒弟,她胳膊还能拐到哪里去,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粥铺,但没想到径直把她拉到了执掌事。
戴曦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装,继续装?”
“我装你妹啊,我跟你说我现在有要紧事儿,你别跟我胡闹。”
戴曦烨转身就要走,却被张灵玉一把拽住,他啧了一声,道:“谁跟谁胡闹,你前些日子来不就是专程奔着执掌事来的吗?今天可是葭月节,咱俩正好去拜访师父。”
戴曦烨听罢,愁意更甚,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拉她去见师父。她连忙挣脱张灵玉的手,“哎呀我已经见过他了,要去你自己去,我真的有事!”
“能有什么事!”
“还能有谁,你徒弟的事!”
张灵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他愣了一下,戴曦烨顺势甩开他的手,揉了揉搓红的手腕,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孟远归跟我打过电话,杨舟棋的事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如果抓妖局对你们不利,我至少还能有个筹码保护你们。”
“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还用你一个小姑娘天天保护,这事儿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得了吧张灵玉,你让人卖了都得笑着给人数钱,你就算不管也会有人来插手的,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等延误了时机别说杨舟棋了,你也得跟着遭殃。”
戴曦烨板着个脸警告他,一双凤眼飞速的扫过四周,察觉不到危险,才继续说道:“你这个节骨眼上拉着我跑这里干什么?有功夫不如在抓妖局稳住,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这话说的在理,张灵玉沉默一瞬,反倒是将手牢牢的拽住戴曦烨的胳膊,神情严肃,“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师父离心,这难道你不认为这是红袖招的离心计吗。”
戴曦烨总觉得张灵玉想法总是如此剑走偏锋,那是因为他太相信爱。可她不一样,泥潭里挣扎着求生的鱼是不会渴望天空为它施舍纯净的雨水,戴曦烨皱起眉头,道:“谁说我们离心了,我都听他的话回去了你还想要我干什么?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事儿分轻重缓急,能不能懂孰轻孰重的道理啊?”
张灵玉显然是被她这一番话给点着了,脸上露出几丝愤然,“师父他这几日魂不守舍,肯定是因为你……我们三个师徒一场,难道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吗?”
一阵莫名的风轻轻刮过,明明未有风雨,却总感觉有另一层深意。戴曦烨瞥了一眼那褐色的宫墙,像她的瞳色一般。
“我认为那天,我说的话够明白了。”
张灵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似乎没看到,但又好像看到了。
心似千层网,中有千千结。他与戴曦烨情同兄妹,与师父更是有再生之恩。张灵玉做不到貌合神离的旁观者,可又没有人愿意回到过去。
戴曦烨回头看了一眼张灵玉,随即低下头去,看着鞋尖有些脏了,伸手拍了拍,道:“今儿是葭月节,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张灵玉抿起嘴唇,就那样神情复杂的目送着戴曦烨的离开。他见过数不清她的背影,畏缩在石漠城的卑微,躲藏在玉祈府的惶恐,他远走西川时的不舍,在龙虎山独自离去的悲戚,今日绝不回头的落寞。
张灵玉怎么会不懂戴曦烨呢,只不过几年前程桥流的血,涌入他心里罢了。
他不会让身边的人再次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