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藏独自伫立在湖泊之畔,目光悠悠扫向河岸边那一片乱石堆。只见大小各异的石头,或横或竖、错落有致地堆叠在一起,石堆的缝隙间,灌木肆意伸展着枝叶,杂草也不甘示弱,肆意疯长。其间,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绽放着,它们虽无娇艳之名贵,却以蓬勃的生命力,引得蝴蝶与蜜蜂围绕花朵,上下翩跹,沉醉其中。再往前望去,河岸两旁,大大小小的树木整齐成排,它们扎根于大地,枝叶相互交织,宛如一道绿色的屏风。树上的鸟儿欢快地穿梭于枝干之间,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为这片天地增添了无尽的生机。
远处山脚与湖水相接之处,一群大雁正悠然地聚集在一起。有的大雁专注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将每一根羽翎都打理得顺滑整齐;有的则伸长脖颈,嘎嘎嘎地叫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似在等待着什么。忽然,其中一只大雁猛地将长长的脖颈探入水中,动作敏捷而迅速,片刻之后,它又从水中抬起头来,嘴里叼着一条小鱼,鱼尾还在不停地摆动,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远处的灌木丛边,两只仙鹤迈着优雅的步伐,身姿轻盈而高贵。在它们身后,紧紧跟着两只褐色的雏鸟。雏鸟们时而好奇地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时而又被草丛中偶尔跃动的虫子吸引,忙不迭地用稚嫩的小嘴去啄。可当它们发现父母已经走远,便立刻慌张起来,扇动着还未完全成型、略显稚嫩的翅膀,一路跌跌撞撞地追赶过去。
目睹着眼前这充满生机与温情的一幕,杨宝藏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长安的娘子和素娥的面容。娘子温柔的笑容、素娥天真无邪的模样,如同一幅温暖的画卷,在他心间徐徐展开。想着想着,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不知她们在长安,一切可安好……”
武城雷厉风行,迅速挑选出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队伍。此刻,这支队伍已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在一旁待命,只等斥候传来消息,便即刻出发。
他抬眼望去,只见杨宝藏双手叉腰,伫立在湖泊之畔,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湖面。他快步走上前去,来到杨宝藏身旁,也顺着他的视线眺望湖面,随后开口询问道:“总管,此番对战回鹘大军,咱们打算怎么个打法?”
杨宝藏听到询问,缓缓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远处那片细石沙地,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地说道:“一会儿,你安排人手从隘口右侧开始,往湖泊边这片区域,随意丢弃些营帐、杂物之类,越杂乱无章越好。等你瞧见回鹘人穿过隘口,便率领将士们佯装慌乱,前往细石沙地,以步兵列阵,静静等候敌人到来即可。”
“什么?咱们要用步兵去对阵回鹘人的五万铁骑?” 武城听闻,不禁惊愕地脱口而出。他满脸难以置信,转头看向远处那片宽阔的细石沙地,急切地说道:“总管,此处地势如此开阔,咱们仅凭数千步兵去对抗骑兵,这…… 这实在太冒险了!咱们兵力本就悬殊啊!”
武城心里十分清楚,杨宝藏让士兵丢弃营帐,显然是想营造出我军慌乱无措的假象,好让敌军放松警惕。可一想到要以步兵列阵直面回鹘铁骑,他满心困惑,实在难以理解,又继续说道:“总管,虽说南怀乔正率众赶来,咱们或许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但就这么用步兵去硬抗回鹘人的铁蹄,恐怕…… 恐怕难以招架啊!”
杨宝藏看着满脸担忧的武城,目光坚定,沉稳说道:“没错。我正是要让回鹘人也这么想,所以才偏偏用步兵来打他们的骑兵。” 说罢,他靠近武城,压低声音,将详细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
“这法子实在太过凶险啊!” 武城听完杨宝藏的对敌之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满心忧虑地感叹道。
“的确凶险万分,可当下局势,也唯有如此,方能破局。” 杨宝藏神色凝重,目光悠悠望向灵州城的方向,沉声道,“如今南怀乔亲率万余人马,正朝着我们这儿火速赶来,其意图昭然若揭,定是要与回鹘人合兵一处。原女娘子他们不顾自身安危,在半路不断骚扰南怀乔的部队,拼尽全力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为的就是给我们争取更多时间,好全力对付回鹘人。但你也看到了,这周边地势并不利于我们设伏,如今这法子,虽说冒险,却是既简单直接,又最有可能奏效的。”
武城听后,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细细想来,杨宝藏所言句句在理。倘若此番阻止回鹘人失败,明日他们便能长驱直入,抵达灵州城。在援军赶来之前,灵州城怕是危在旦夕,极有可能沦陷敌手。念及此处,武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总管放心,咱们从长安带来的这几千弟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平日里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此番作战,定不会有丝毫差错,必定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两人就此商议定夺,武城当即转身,雷厉风行地着手各项安排,力求每个细节都做到万无一失,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好充分准备 。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至正午时分。烈日高悬,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毫无保留地释放着炽热光芒,滚滚热浪在空气中肆意翻涌,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此时,隘口处尘土飞扬,一骑人马风驰电掣般奔出,正是前去侦察的斥候回来禀报。
斥候快马加鞭,迅速来到杨宝藏身前,高声禀报道:“禀报总管,回鹘大军已在十里开外,正朝着此处赶来!”
“来得正好!” 杨宝藏目光如炬,立刻看向一旁严阵以待的百余骑士兵,对着为首的张统领果断下令:“张统领,你即刻率领部下,随这斥候前去。务必让回鹘人发现你们,但不可离他们过近。只需引得回鹘人一路跟到此地,你们便弃马,迅速加入预定阵列。”
张统领心中虽满是疑惑,对这看似冒险的指令有些不解,但军令如山,岂敢违抗。他当即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回应道:“得令!” 言罢,便带领着一行士兵,与斥候一同,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远去,马蹄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
望着远去的队伍,杨宝藏神色凝重,转头看向身旁的武城和几位镇灵使,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们便在此静待回鹘人进入这盆地。待时机一到,即刻依计前往细石沙地列阵,不得有误。”
武城神色庄重,双手抱拳,向杨宝藏郑重说道:“总管放心,属下等定当谨遵命令,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一旁的镇灵使们也纷纷拱手,目光中透着决然与坚定,无声地表达着他们执行任务的决心。
杨宝藏见状,亦拱手回应,沉声道:“既如此,那我等便按计划行事!”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谷一阳和另外两个镇灵使,三人会意,跟着杨宝藏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声中,四人朝着那座大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
武城与荆相和另外两位镇灵使伫立在一处土丘之上,目光紧紧锁定远处的隘口,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期待、紧张、担忧与害怕交织在一起,情绪复杂难辨。
日头渐渐开始西斜,可那炽热的阳光依旧火辣,闷热的热浪毫无减弱之势,肆意烘烤着大地,也炙烤着众人的内心。
突然,隘口方向尘土乍起,仿若平地卷起一阵旋风。只见方才奉命前去诱敌的百余骑士兵,正策马飞驰而回。他们的身影尚在眼前晃动,紧接着,隘口内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大片尘土翻涌而起,好似黄色的云朵在隘口处肆意翻滚、膨胀。
转瞬之间,众人定睛细看,隘口内率先冲出几十骑回鹘骑兵。他们身披甲胄,在烈日的照耀下,甲片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手中长刀紧握,刀刃锋利,反射出森冷的光芒,愈发衬得他们面容凶悍,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鬼,气势汹汹。
武城见回鹘骑兵现身,目光一凛,毫不犹豫地大手在空中猛地用力一挥,恰似一道凌厉的指令划破长空。刹那间,整个军队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乱,敲锣打鼓之声杂乱无章地响起,毫无节奏可言,仿佛是一群慌乱的孩童在肆意摆弄乐器。士兵们佯装惊慌失措,四下奔走,脚步匆忙且毫无章法,一时间,整个场面乱成一锅粥,尘土飞扬,人喊马嘶。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士兵才陆续来到细石沙地上列阵展开。士兵们右手稳稳持着长矛,矛尖锋利,直指苍穹;左手则紧握着盾牌,盾牌表面坚固,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为他们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另有一些士兵,两人一组,吃力地抬着方才在山峰后面砍伐下来的松树。这些松树已被精心处理,枝节尽数削去,只留下笔直且修长的树干。树干前端被削成尖锐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这般削尖的松树,密密麻麻地躺在队伍后面,足足有数百根。
那一百余骑前去诱敌的将士和斥候,此刻策马如风般驰到阵前。他们熟练地勒紧缰绳,马匹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后稳稳停住。众人迅速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紧接着,他们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战马们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着身后坡道高处狂奔而去,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弥漫,渐渐的,身影消失在坡道高处的尘雾之中 。
再看回鹘骑兵,冲出隘口的起码有数千人,但是,他们并未立刻攻击,而是勒马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不一会儿,这数千人的骑兵中,疾驰四骑向着隘口内而去。
两军阵营遥遥相对,战场之上一片死寂,唯有猎猎风声呼啸而过,双方都如绷紧的弓弦,却都按兵不动,陷入了诡异的僵持。这般紧张的对峙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仿若被无限拉长,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愈发浓烈,令人窒息。
武城身姿挺拔,伫立在队伍前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远处隘口附近的回鹘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担忧。“万一这些回鹘人不上当,按兵不动,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
恰在此时,武城猛地感觉到脚下大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那震动轻微得如同羽毛拂过,稍不留意便会被忽略。但他久经沙场,对这般细微变化极为敏感,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震动愈发明显,且呈愈演愈烈之势。脚下的土地仿佛变成了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开始不安地抖动。抬眼望去,隘口内的尘土如汹涌的浪涛般冲天而起,势头迅猛,竟直直翻涌至两旁半山腰那般高度,遮天蔽日,仿若世界末日来临。
那隘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撕开,滚滚烟尘中,一骑士兵首先冲出,刹那间,身后的骑兵好似决堤的洪水,丛隘口内涌出,片刻后,万余回鹘骑兵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奔涌而出。
最前方的精锐骑手,身跨高头大马。骑手们头戴铁盔,盔沿下,一双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手中有的紧握长刀,刀刃在日光下寒光凛冽,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有的则手握长弓,手中的箭矢已然搭在弓弦上,只待满弓发射。胯下骏马嘶鸣着,四蹄如飞,带起的劲风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
他们的队列看似松散,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默契。马蹄声如雷,密集地敲击着大地,仿若一场急促而震撼的鼓点演奏,令大地都为之颤抖。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将整个隘口笼罩其中,只留下一片昏黄。
骑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其上绘制的狰狞图案,仿佛也在随着这股汹涌的骑兵洪流一同咆哮。
不多时,回鹘骑兵们便如训练有素的机器,迅速在隘口前列成阵列,严阵以待。他们身姿挺拔,目光冷峻,手中武器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须臾,右侧山腰处,三十余骑突兀现身。这些骑手勒马而立,居高临下地远远望着武成他们,身影在天际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仿若一群来自异域的幽灵,静静窥探着下方的动静。与此同时,隘口内犹如汹涌的洪流,骑兵们源源不断地奔涌进来,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更添几分紧张压抑的气氛。
此刻的武成等人,目光凝重地望向远处列阵的回鹘骑兵。那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恰似一片翻涌的黑色波涛,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战马们不时仰头嘶鸣,声声嘶叫穿透长空,随风飘来,仿若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压迫感十足,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强大的军事威慑面前,武成等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每一个人都深知,一场恶战即将拉开帷幕 。
突然,牛角号声响起,为首的骑手猛地扬起马鞭,在空中狠狠一抽,“啪” 的一声脆响,仿若一道凌厉的号令。其胯下战马吃痛,仰首长嘶一声,随即抖擞精神,四蹄生风,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唐军阵地飞驰而去。一时间,马蹄声如雷,滚滚烟尘在他们身后翻腾而起,遮天蔽日。万余战马的铁蹄重重踏在土地上,溅起的泥块四处飞溅。这些回鹘骑兵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向着武城等人所在的阵地迅猛刺来,所到之处,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
荆相他们几个镇灵使此前虽也参与过一些边疆战事,可那些战斗皆是敌军攻城、己方守城的模式,彼时还有坚固厚实的城墙作为坚实的依托与掩护。而此刻,他们置身于这片空旷无垠的野地之上,毫无遮拦。抬眼望去,那回鹘大军宛如汹涌澎湃的黑色洪水,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数万铁骑的铁蹄疯狂践踏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若无数巨锤同时敲击大地,这声响汇聚在一起,使得大地都为之颤抖、呻吟。地面上的沙石也不堪其扰,被震动得纷纷跳起,如受惊的蝼蚁般在地面上无序跳动。
这般惊心动魄的场景下,众人只觉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胸腔中的心脏仿佛一头疯狂撞击牢笼的野兽,剧烈跳动,似要冲破胸膛。几人紧张得喉咙发干,不由得接连吞了几口唾沫,试图缓解内心的极度紧张。
荆相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惊异地发现,身旁的士兵们尽管眼神中同样闪烁着惊恐之色,但在那恐惧之下,决然赴死的坚定情绪更是清晰可见。他们心里已然十分明白,在这前无屏障、后无退路的绝境之中,唯有摒弃杂念、死战到底,才有可能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寻得一线生机 。
武城站在阵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般扫过面前严阵以待的将士们。此时,回鹘大军那如雷的马蹄声已清晰可闻,滚滚烟尘遮天蔽日般越来越近,可武成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响彻全场:“弟兄们!今日,我们站在此处,前方是如狼似虎的回鹘铁骑,他们妄图踏过我们的尸体,侵占我们的土地,屠戮我们的亲人!但,我们是谁?我们是从长安而来的精锐之师,是守护家国的钢铁长城!以往,我们或许依托城墙御敌,可今日,这旷野就是我们的新战场,我们的热血就是最坚固的防线!”
他的声音激昂,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看看你们身旁的袍泽,他们和你们一样,眼中有惧,但更有决一死战的勇气!我们背无可退,退一步,便是山河破碎,便是百姓遭殃!此刻,手中的长矛、盾牌,就是我们扞卫尊严与和平的利刃!想想家中翘首以盼的亲人,想想那养育我们的沃土,我们怎能退缩?唯有战,战至最后一人,战至最后一刻,让回鹘人知道,犯我大唐者,唯有毁灭,来多少,灭多少!”
将士们原本紧张的神情渐渐被点燃,眼中的恐惧被熊熊斗志所取代。只见一名士兵双目圆睁,满脸涨红,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长矛重重地撞向地面,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声高呼:“死战!死战!” 那吼声中饱含着无畏的勇气与决绝的信念。这一声呼喊,恰似一星炽热的火种,在紧绷的战场氛围中迅速点燃了燎原之势。
刹那间,整个阵列仿若被注入了一股磅礴的力量,士兵们纷纷效仿,将手中枪杆狠狠撞击地面。一时间,“砰砰砰” 的撞击声震耳欲聋,交织成一曲雄浑壮烈的战歌前奏。与此同时,所有人齐声呐喊:“死战!死战!” 这排山倒海般的回应,饱含着视死如归的气魄,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滚滚而来。
那声音汇聚交融,声势之浩大,竟硬生生盖过了回鹘大军如雷的马蹄轰鸣,仿若要冲破苍穹,直冲云霄,在天地间久久回荡,彰显着将士们绝不退缩、血战到底的钢铁意志 。士兵们紧攥武器的手更加有力,指节泛白,盾牌相抵,长矛如林,每个人的胸膛都剧烈起伏,满怀着与敌决一死战的豪情。
武成转过身来,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待看见为首的第一骑风驰电掣般冲过先前预设标记的那丛灌木时,果断抬起手,在空中有力地一挥。刹那间,身后严整的阵列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拨动,迅速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武城身姿矫健,转身快步走入其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整个唐军阵型如灵动的游龙,瞬间变换。士兵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迅速向四周分散开来,眨眼间便围成一个圆形的阵列。紧接着,只听一阵密集的金属撞击之声清脆响起,第一排的士兵迅速将盾牌斜举在身前,盾牌表面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第二排的士兵手脚麻利,顺势将盾牌稳稳架在第一排的盾牌之上;第三排的士兵也毫不含糊,高高举起盾牌,紧密连接在第二排的盾牌顶端。眨眼间,一个巨大的由盾牌层层叠叠组成的半圆形 “壁垒”,稳稳地在沙地上构筑而成,其坚固程度,恰似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龟壳,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大地之上,散发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冲在最前面的回鹘士兵,原本如汹涌的潮水般一往无前,却在目睹眼前这惊人的阵型变化时,心中猛地一紧,不禁泛起阵阵疑惑。然而,此时他们胯下的战马早已被激发起狂野的奔跑欲望,根本容不得主人有丝毫犹豫,眨眼间便已风驰电掣般冲到那 “龟壳” 面前。
荆相等人,身处阵列核心位置,周围是层层叠叠、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紧张地透过盾牌间那狭窄的缝隙,向外窥视,只见回鹘人的骑兵仿若汹涌的黑色潮水,铺天盖地般汹涌扑来。马蹄声震耳欲聋,仿若无数面战鼓同时擂响,大地都在这磅礴的气势下瑟瑟发抖。
眨眼间,回鹘骑兵已冲到近前。紧接着,无数箭矢如蝗虫过境,“叮叮当当” 地撞击在盾牌之上,那密集的声响,仿佛是一场急促而又令人胆寒的打击乐。其间,偶尔有几支刁钻的箭矢,寻着盾牌缝隙的破绽,如闪电般射了进来。身旁的几个士兵躲避不及,被箭矢击中,谷一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士兵们身着厚实甲胄,箭矢虽射中,却只是擦破些许皮肉,并无大碍,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一幕,谷一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望着四周由三千士兵组成的圆形阵型,心中暗自思忖:这看似坚固的阵型,在五万回鹘铁蹄如海啸般的冲击下,真的能够坚守住吗?回鹘骑兵的数量太过庞大,如乌云蔽日,而己方兵力悬殊,这三千人不过是沧海一粟。况且,这般高强度的冲击与箭雨,阵型还能支撑多久?想到这里,谷一阳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然而,他又深知此刻绝无退路,唯有坚守,在这生死一线间,期待奇迹降临 。
眼看为首的骑兵即将撞向龟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盾牌的缝隙间陡然寒光一闪,一根根粗壮且尖锐的树干,足有碗口粗细,如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弹射而出。紧接着,其他缝隙处也纷纷伸出无数修长的长矛,矛头锋利无比,闪烁着森冷的杀意。这些树干与长矛密密麻麻,向着四面八方伸展,瞬间将原本看似普通的 “龟壳”,化作一个狰狞可怖、长满尖刺的 “怪物”,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回鹘骑兵的冲击 。
奔驰中的回鹘骑兵如汹涌潮水,势不可挡。战马风驰电掣般冲向唐军那由盾牌构筑的防线,马蹄踏地,扬起滚滚烟尘。
走在前列的马儿被突然穿出的尖刺惊吓,眼眸圆睁,本能地扭动身躯,身形猛地一转,试图躲开那致命的尖刺,随后向着一旁慌乱奔逃,马背上的骑手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体剧烈摇晃,险些跌落。
然而,靠里的马匹却没这般幸运。它们奔跑速度过快,又被前方混乱的局势所阻,躲闪不及,径直朝着那一根根长长的松树树干撞去。只听 “噗” 的一声闷响,尖锐的树干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穿透马匹的胸口。强劲的冲击力使得树干毫无阻碍地继续向前,硬生生从马的后背穿出,同时,也将马背上的回鹘人一同穿透。那场面惨烈至极,回鹘士兵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身体被树干贯穿,动弹不得。
其他身处同样困境、无法跑开的马匹亦是如此下场。眨眼间,数十匹战马连同它们背上的士兵,就这样被树干穿成一串,好似一串血腥的糖葫芦。鲜血如决堤的洪水,顺着树干汩汩流淌,迅速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血泊,将脚下原本黄色的沙地染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
龟壳般的阵型内,荆相神情紧绷,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逐渐逼近的回鹘骑兵。只见那些骑兵风驰电掣般冲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就在回鹘骑兵即将撞上阵型的千钧一发之际,士兵们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猛地将早已准备妥当的树干和长矛奋力伸向外面,同时稳稳地将另一端死死抵在地上,犹如在阵前筑起一道钢铁丛林。
一旁的武成,目光如炬,透过盾牌间那狭窄的缝隙,密切注视着外面的战局。见回鹘骑兵来势汹汹,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准备撞击 ——!” 那声音仿若洪钟,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在阵型内回响。
话音刚落,只听一连串沉闷而又震撼的巨响。好些树干在回鹘骑兵那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下,瞬间受力,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推,斜着狠狠插入沙石地里。强大的力量使得沙石四溅,在树干末端推起一堆高高的沙石,扬起的尘土弥漫开来,一时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整个战场的紧张氛围也随之被推向了高潮 。
侥幸从 “龟壳” 般的唐军防线边缘躲过尖刺的回鹘士兵,心急如焚,纵马如飞,继续向前疾驰。他们神色慌张地抬头望向前方的坡道,满心想着先越过这条坡道,为后续汹涌而来的同伴腾出空间,以避免更多无谓的伤亡。
然而,当他们策马奔上坡道时,才惊觉这坡道远比从远处看上去要陡峭得多。原本风驰电掣的马匹,瞬间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马蹄在陡峭的坡面上艰难地攀爬,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回鹘士兵们心急如焚,赶忙用力挥舞马鞭,大声吆喝,试图催促马匹加快爬坡的速度。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坡道两侧的高地,仿若张开了恶魔的巨口,骤然洒下一片黑色的 “雨点”。可定睛一看,这些 “雨点” 并非水滴,而是一个个尖锐的铁蒺藜。它们如黑色的流星般坠落,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坡道之上。铁蒺藜构造精巧,落地后总有一根尖刺笔直地朝向天空,犹如潜伏在暗处的杀手,等待着致命一击。
回鹘骑兵的马匹毫无防备,一头扎进了这片满是铁蒺藜的 “陷阱”。刹那间,尖锐的铁蒺藜毫不留情地穿透马蹄,马匹吃痛,发出阵阵凄厉的嘶鸣。它们原本稳健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站立不稳,纷纷跪倒在地。而倒下的马匹又重重地撞向地面上其他的铁蒺藜,伤口被进一步撕裂,鲜血汩汩涌出,将坡道染得通红。
与此同时,坡道两侧高地上,唐军箭矢齐发,箭矢如蝗虫过境般倾泻而下。密集的箭雨笼罩着回鹘士兵和马匹,他们躲避不及,纷纷身中数箭。有的士兵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有的马匹则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一时间,坡道上惨叫连连,尸横遍野。
后续冲上来的骑兵见状,却依旧无法停下脚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然而,等待他们的同样是铁蒺藜和箭雨的无情屠戮。还未等他们抵达坡道的顶部,便已尽数死在这血腥的坡道之上。
后面的骑兵目睹这惨状,终于意识到这条坡道已成为死亡陷阱,无奈之下,只得急忙调转马头,沿着 “龟壳” 阵型的边缘绕圈奔驰。在奔驰的过程中,他们一边警惕着唐军的攻击,一边寻找着转瞬即逝的机会,朝着那坚如磐石的 “龟壳” 阵型搭弓放箭。箭镞带着呼啸的风声,纷纷射向唐军阵地,可大多都被坚固的盾牌弹落,只在盾牌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 。
龟壳般的唐军阵型之内,荆相仿若置身于惊涛骇浪的中心。周边盾牌上传来的叮叮当当撞击声,急促而密集,恰似无数把铁锤同时敲打在心头,每一声都震得人心神不宁。
忽然,荆相只觉一股凌厉劲风直扑面门,犹如一柄利刃呼啸而来,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反应极快,不假思索地猛地将脸转向一旁。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眨眼之间,一支箭矢裹挟着呼啸之声,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穿过盾牌之间狭小的缝隙,径直飞了进来。荆相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矢贴着自己的脸颊一闪而过,带出一道冰冷的气流,紧接着 “嗖” 的一声,又穿透另外一边的盾牌缝隙,瞬间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支箭矢飞进来又飞出去,竟然毫无阻碍,这般万中无一的惊险巧合,竟被荆相亲身经历,目睹全程。他震惊得呆立当场,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愣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此时,他才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仿若被烈火灼烧。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指尖触碰到些许温热的液体。他缓缓将手拿到眼前,在昏暗的光线中定睛一看,只见指尖已然被鲜血染红 —— 方才那支箭矢,竟在这毫厘之间,划破了他的脸颊,殷红的血液正缓缓渗出 。
与此同时,耳畔那雷鸣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绕着四周奔腾而过,其声势之浩大,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
脚下的大地仿佛不堪重负,剧烈颤抖着,那强烈的震感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从脚底一路向上,直至心底,仿佛要在内心深处爆炸开来。荆相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震动搅得翻江倒海,站立不稳,只能紧紧扶住身旁的其他人,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的面色因紧张与恐惧而微微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忧虑,却又透着一股坚毅。
而武成,此刻宛如定海神针一般,屹立在混乱的中心。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快速而坚定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口中不断大声呼喊着:“稳住!稳住!” 那洪亮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极具穿透力,仿若一阵劲风,吹散了士兵们心头的恐惧阴霾。每喊一声,他的眼神便愈发坚定,仿佛在向天地宣告,他们这坚不可摧的阵型,绝不会被回鹘人的铁骑冲垮。在他的鼓舞下,士兵们原本微微颤抖的双手渐渐稳住,紧握武器的指节虽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如钢铁般坚定,整个龟壳阵型愈发稳固,如同一座巍峨的堡垒,静静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洗礼 。
广袤的大地之上,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正激烈上演。万余回鹘铁骑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唐军那如龟壳般的坚固阵型疯狂冲击。马蹄声震耳欲聋,仿若无数面战鼓同时擂响,大地在这磅礴的力量下颤抖、呻吟。而隘口内,回鹘骑兵仍如源源不断的洪流,前赴后继地涌进来,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好似无穷无尽,彰显着他们强大的兵力。
此时,绕着龟壳奔行的回鹘士兵已然完成了一圈的折返。疾驰间,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前方自己的大部队正汹涌而来。倘若不及时改变方向,这前后夹击之势,必将让自己一头撞进己方队列,到那时,混乱与伤亡将不可避免,后果不堪设想。电光火石间,他们凭借高超的骑术,迅速猛拉缰绳,随即调整马头,向着另外一边疾驰而去。他们风驰电掣般掠过,几乎是紧贴着另外一侧的骑兵擦身而过,双方的衣袂都被劲风带得猎猎作响,场面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人仰马翻。
然而,还是有些士兵来不及反应,他们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惶与恐惧,双手拼命拉扯缰绳,试图勒住身下狂奔的战马,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战马由于惯性,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收住脚步改变方向,依旧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只见它们一头扎进迎面而来的己方骑兵队伍,好似一颗炮弹轰然落入人群。刹那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被撞上的骑兵们毫无防备,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抛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后,重重摔落在地。有的士兵当场便被撞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有的则被战马踩踏,发出痛苦的哀号。
那些失控的战马,也因猛烈的撞击而失去平衡,纷纷栽倒在地,扬起大片尘土。它们在地上挣扎、嘶鸣,四蹄乱蹬,又进一步加剧了周围的混乱。一时间,这片区域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混乱不堪,血腥弥漫,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转瞬之间,令人猝不及防 。
与此同时,在那大山之上,杨宝藏隐匿在遮掩的树木之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山下这激烈的战局。只见回鹘骑兵如走马灯般围着龟壳不停转动,最前面的骑兵因前方受阻,无奈之下,只能朝着后方迂回骑行。当杨宝藏看到回鹘骑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奔至后续部队一半位置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时机已然成熟。只见他大手在空中用力一挥,那坚定的手势仿若一道划破长空的号令。身旁的将士们早已严阵以待,时刻关注着主帅的指令。一见这信号,他们立刻双脚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山下冲去。
在隘口处的半山腰上,回鹘大将身姿挺拔,威风凛凛地伫立着,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远处激烈厮杀的战场。眼前的战局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暗自感叹道:“这些汉人果然诡计多端,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办法来抵御我军铁骑,着实不可小觑。”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士兵与唐军陷入胶着,虽然一时之间未能迅速将唐军这支队伍彻底拿下,但回鹘兵力远超唐军,这是不争的事实。在他看来,只要己方后续部队都能顺利穿过这狭窄的隘口,成功展开阵型,将眼前这支唐军队伍一举歼灭,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念及此处,他眼神一凛,当即果断下令:“传令下去,让后续部队加快行军脚步,不得延误!” 身旁的传令士兵得令,立刻转身,向着后方奋力挥动手中色彩鲜艳的令旗。随着令旗的舞动,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鼓声从隘口深处传来,那鼓声仿若催征的战歌,隘口内的骑兵们听到鼓声,顿时精神一振,速度开始明显加快,马蹄声愈发密集,犹如滚滚雷声,向着战场滚滚而来。
然而,就在这回鹘大将自信满满地运筹帷幄之时,他敏锐的目光突然瞥见左侧一座山峰后面烟尘弥漫。他心中 “咯噔” 一下,脱口而出:”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那山峰后面如汹涌潮水般冲出来一支骑兵队伍。他们身着鲜亮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这支部队犹如猛虎下山,风驰电掣般向着自己的部队迅猛冲来,气势汹汹,锐不可当,眨眼间便打破了原本的战场局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