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枢从二楼走下,黑沉的视线在于皎的身上轻轻扫过,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才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解鸣,吩咐身后的青柏。
“把解公子送回去。”
青柏上前一步,将解鸣从地上拉起来。
才站起来,解鸣就开始挣扎,他看向沈枢的视线阴沉难言。大概是浇在脸上的茶水,还有疼痛的胳膊,让他的视线清明了几分,此刻没再开口乱说话,只看着沈枢阴沉沉地笑。
青柏要将他押走。
解鸣的视线忽然落在沈枢腰间的香囊上,轻嗤一声。
“沈夫人做的?怎么没给你用情人香?”
天啊,这个狗东西在说什么?
于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沈枢捕捉到了。
解鸣挣开青柏的手。
“我自己会走,不用人押着。”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沈枢的面前,面上堆着轻蔑的笑。
“看来她对你也不过如此。”
解鸣说着,退开来,深深地看了于皎一眼,才摇晃着要离开。
“等等。”
沈枢的声音响起。
于皎心中一紧。
只听沈枢说:“既然清醒了,便向我夫人道歉。”
解鸣闻言,转过身来,视线在于皎的身上停驻片刻,忽然笑了,笑得有几分莫名。
但他还是晃到了于皎的面前,很好说话似的作了个揖。
“我喝多了,还请夫人勿怪,今日之事,是我之失,算我欠夫人的。若来日夫人有任何难处,只管来寻我。”
这话细究起来没什么。
可放在眼下这个情景,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于皎立马道:“不必,你以后离我远些便好!”
解鸣闻言,深深地望了于皎一眼。
醉得厉害的时候,尚不觉得,现在清醒一些了,便觉得心口处疼得厉害。
解鸣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现场还有人想继续看戏,沈枢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人立刻避开了视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枢视线落在于皎的身上,问。
“为何在此?”
“来找你。”
沈枢静默一瞬道。
“我还有事,你先等我片刻。”
“郎君有事便去忙。”
酒楼的小二立马上前,领着于皎上了二楼,给了一间包厢。于皎刚坐下,青柏就走了过来,道是沈枢让他过来守着的。
于皎点了些酒楼的点心,一半打包,另一半端上来,和映春,青柏分着吃。
还没吃完,沈枢就回来了。
“郎君事了了?”
沈枢“嗯”了一声。
实际上并没有,他想着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便有青柏陪着,他还是担心她害怕,便匆匆结束,走了过来。
“找我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回去吧。”
沈枢没信。
若不是什么大事,于皎断不会打听他的行踪然后找到这里来,他倒也没追问,跟在于皎的后面下楼。
于皎现在心里有些乱。
被解鸣这么一打岔,本来过来兴师问罪的心情都没了。
满脑子都是“情人香”的事情。
所谓的情人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熏香,是上辈子她和解鸣感情甚笃的时候,调制的第一味香料。
因为其中掺杂了红豆,还有情人草,味道比较甜腻,便有了这个名字。
研制出来以后,解鸣说什么都不许这味香商家售卖,要做唯一佩带这款香的人。
后来,这味香他确实带了很久。
他们都没有感情了。
于皎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于皎走到马车边上,正要扶着映春的手上去,视线里便出现了沈枢的手,她轻轻搭上,上了马车。
随后沈枢也进了马车。
“今夜的事,我不会让他们乱传。”
“劳郎君费心了,是我不好,今日不该来的,惹出这样的乱子。”
“他撒酒疯认错了人,与你无关。”沈枢说完,顿了顿,再次提起,“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于皎抬眸,视线在沈枢的脸上游移,然后又去看他的脖子。
沈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等她视线看到脖子上,立刻明白过来,主动解释道。
“那日我没注意,到了宫里,父亲提醒了握,我才知晓。”
于皎眼前一黑。
也顾不上去想“情人香”的事情了。
“公爹也看到了?”
“嗯。”
“那日发生了什么?郎君可否告诉我?”
“怎么?有人因此事为难你?”
“倒也不能算是为难。”
面对一脸正经的沈枢,于皎有些难以启齿,想好措辞后,才缓缓道。
“只是过来问了问,并为刁难我。”
“抱歉,是我的疏忽。”
于皎没和他客气这句话,毕竟这件事的确是沈枢的不是。
“郎君,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请郎君告知我一声,别这样躲着,不让我知晓。从外人那里知晓,我挺尴尬的。”
沈枢的耳朵浮上一抹红色,声音听起来倒还是平稳的。
“好,我知道了。”
于皎见他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她倾身向沈枢凑近了一些,手指轻轻地压在了沈枢的衣领上。
“这伤痕怎么还没好?郎君不曾用药吗?”
她离得近,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不浓,很淡,很好闻,但沈枢却有一种理智都被这个香味侵占的错觉。
心跳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加速。
几日未见,刻意压制的思念,现在就像是疯了一样反扑过来,让沈枢呼吸一下子重了,记忆也被拉回那一天的夜晚。
疯狂,失控。
她惊人的美丽,都让沈枢难以自持。
他屏住呼吸,担心她察觉端倪,不动声色道。
“用了,只是诏狱环境不好,有时还要敷粉遮掩,不利于恢复。”
于皎蹙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要不我还是把指甲剪短一些?”
沈枢垂眸,视线和她一起落在她圆润的指尖,水葱似的指甲泛着盈盈光泽。他从前不理解为何沈从灵叫唤着要养指甲,还要用凤仙花往上面涂色,现在有点能理解。
很漂亮。
漂亮到,沈枢觉得,上一点旁的颜色都是暴殄天物,更别说是剪掉。
漂亮到,他现在竟然有些想要咬上去,含在口中。
他抬手握住于皎的指尖。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