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许关上房门走进里屋,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有点苍白的少年,眸色复杂,走近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盖好。
然后矗立在床前良久,不由想起第一次听说沈泠这个名字的那一天。
科举考试已过去了两三天,永城街上才掀起了对今年那个新科状元的讨论,有人说那位姓沈的新科状元是天纵英才,也有人说那沈民则空有一副好的皮囊,仗着自己是陈群沈家的公子才得了个状元。
这两种说法都传进了林许的耳朵里,他当时只是一笑了之,旁人问他看法,他只说轻声说:“若这个状元真是陛下特意准备给沈家的,那未免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但若那沈泠是真才实学,也必不会止步于此。”
“这两种说法,孰真孰假,日后自能见分晓。”
只是当时没有想到,沈泠会走到自己面前来,并且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来告诉这个曾经对他带有偏见的地方,告诉那些曾在街道上揣测过他的人,这个状元,靠得不是沈家。
林许轻笑了一声,看着即使昏迷不醒也依旧难掩风采的人,喃喃道:“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另一边赵瑞虎躺在床上怎么样都睡不着,张秋香小心翼翼的从房间的那张小床边走过来,看了眼还没有睡的赵瑞虎,坐到床边,小声说:“兴儿喝了药睡下了。”
赵瑞虎语气闷闷不乐,轻“嗯”了一声。
张秋香看向他,眼里满是担忧,“你说,要是沈大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赵瑞虎默不作声,今天是他忙起来没有看住兴儿,让他一个跑去了河边,结果出了这种事情,还好人都救上来了,不然就算是让他去死,都抵不了罪。
张秋香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担忧,赵瑞虎坐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安慰道:“放心吧,林大人都说了沈大人没事,在休养,不要担心了。”
张秋香扫了眼板着张脸的赵瑞虎,笑道:“还来安慰我,自己心里都急死了吧。”
赵瑞虎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晃动着。
良久,传出张秋香柔和的声音,“孩子他爹,就算沈大人这次平安无事,我们也跨不过去心里这道坎。”
“我们不能忘记今天是谁救了兴儿。”
沈泠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刚睁开眼,只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像被车碾了一遍,轻轻提起来就浑身酸痛。
房门被人推开,沈泠艰难的侧头看过去,和走进来的小厮对上了眼,沈泠刚想让他来帮自己一把,他就已经抬跑了出去。
沈泠认命的重新将头转了过来,看着头顶的床闱,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林许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沈泠一脸懵的任由那个大夫对他上下其手,然后看着那个大夫站起来对林许说道:“沈大人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几天安我上次留下的那个方子煎药喝,要好好补气养血,不要落下病根。”
林许点点头,拿出一两银子放在大夫的手中,笑道:“麻烦了。”
大夫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沈泠艰难的用手将身体撑了起来,靠在床头木栏上,声音嘶哑,“行行好,给杯水呗。”
林许扫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送到他手上,“你还真是命大。”
沈泠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了,伸出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语气平静,“我命一直挺硬的,之前有个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一百岁。”
林许轻笑了两声,将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一百条命也不够你这么造。”
沈泠眼里闪过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孩子呢,没事吧?”
“大人,他又来了。”
林许看了眼走到门口的侍卫,转头看向沈泠,“要不要自己当面去问问?”
赵瑞虎背着一筐东西站在知府门外,焦急的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下一秒,门被从里面打开,刚才说去通报的侍卫走了出来。
赵瑞虎满脸笑意的走上前去,看着那个侍卫。
“沈大人让你进去。”
赵瑞虎笑着行了礼,连声道:“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侍卫被叫后背一凉,恶狠狠的看向赵瑞虎,“都说了不要叫我官爷,被我家大人听见了我就完了。”
赵瑞虎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嘴上连连说着“好”,人却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大门。
侍卫将人领到了沈泠房间外,伸手敲了敲房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沈泠还有点虚弱的声音,“进。”
侍卫将门推开,对赵瑞虎使了个眼色,赵瑞虎笑着点点头,走了进去。
沈泠靠在床上看着背着东西走进来的赵瑞虎,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赵大哥?”
赵瑞虎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沈泠,眼眶一红,哗的一下就跪了下去。
沈泠一惊,想起身去扶,结果忘记了自己的腿还是个酸的,一下子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赵瑞虎被吓了一跳,站起身就跑过去将沈泠重新扶到了床上。
沈泠笑着摆了摆手,嘴上一直说着“没事”。
赵瑞虎深深的看了沈泠一眼,又跪了下去,作势就要给沈泠磕头,沈泠急忙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无奈道:“赵大哥这又是何必呢?”
赵瑞虎眼里晃动着泪珠,鼻头微红,“沈大人对俺是救命之恩,该跪。”
“可我不需要你跪,”沈泠伸手想扶起他,“我救那个孩子,不是为了让谁对我下跪道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