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车的设计基于二十世纪初的火炮牵引车原型,两个包铁的大木轮安装在一个由精铁锻造的车轴上,Y字形车架通过两端连接到车轴,并且单头一侧还设有一个用于连接炮车的铁环。
在车架之上,设有一具嵌有凹槽的炮座,两边各有炮耳卡槽,另有用于调整仰俯与转向的转轮。
除车轮外,此炮车全身皆为铁制,虽外观坚固,却仍不及明朝那些粗笨的炮车般稳若磐石,其尺寸仅与适配小型佛郎机炮的那种车架相当。
金启保对此颇为不满。
他对佛郎机炮的性能了然于胸,明军常将其置于推车上使用,耗费大量铁材只为给佛郎机炮制作一副底盘,他觉得实在不值。
这不是糟蹋钱财吗?与其费尽心力打造这样一辆炮车,不如多铸几门佛郎机炮来得实惠。
“通判大人,我正计划铸造一种新型火炮,它轻便小巧,正好能容纳在这辆炮车上,威力不逊于红衣大炮,如此搭配亦属合理。”杜寒见金启保面露不悦,便试图用更易理解的话语解说。
“红衣大炮?别提红衣大炮了,即便吕宋的大型铜炮也有两千余斤重,你这辆小车能承载多大的炮?”金启保连连摇头,他见识过红衣大炮与吕宋铜炮的规模,根本不信这么个小车能装下那样的庞然大物。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认为,大炮越重威力越大,那些动辄数千斤、只能安置于城头的巨大火炮,才是真正的利器。
“通判大人尽可宽心,我所造之炮远比红衣大炮轻巧,但威力定超其数倍。
待炮成之后,请大人亲临观炮试验,一试便知真假。”杜寒明白,无论怎样解释,金启保都不会信服,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只能以实际成果证明一切。
“你真的懂得铸造大炮?我之前怎未听闻?”杜寒的话让金启保颇感意外。
他认为自己对这些秘密行动人员已足够了解,杜寒向来行事严谨,从无传闻他会制造火炮之事。
尽管近期表现优异,但铸造火炮这样的精细活岂是一朝一夕能学会?
杜寒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金启保话音刚落,他便立即答道:
“这几日赴宁远时,我结识了兵科给事中孙元化与炮队教官佛郎机人公沙·德西劳,他们对我的技艺多有指点,这才萌生了造炮的想法。
孙给事还特意为我安排了几名匠户,此事也曾禀告过通判大人。”
杜寒巧妙地将孙元化推为挡箭牌,他知道凭借孙元化的身份地位,即便金启保心中存疑,也不会贸然反对。
金启保注视着杜寒,眼色中满是怀疑,但他沉吟半晌后,终于缓缓点头。
“罢了,这次便姑且信你。
若真如你所言,大炮这般厉害,你要多少铁、多少炭我都予你,并且会为你向朝廷请功。”金启综说完稍作停顿,目光忽而变得严肃,“倘若大炮无用,你浪费这么多精铁,到时我定会严惩于你!”
杜寒听罢心中安定,却依旧毫无表情,而是以下属应有的姿态正色答道:“大人尽可宽心,属下必定造出大炮,到那时那些建虏便不值一提!”
金启保又看向旁边的**车,此车耗铁量比炮车少许多,车轮与车辕皆为木制,仅在重要处包覆铁片。
车身的模样从未见过,两个与炮车等大的木轮承载着一只巨大的木箱,箱顶设有两排背靠背带扶手的座椅。
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辆车仅在正中设一根粗壮的辕杆。
两排座椅通过铁扣固定于木箱两侧的支架上,可折叠露出箱内空间,使用时便于装载或取出炮弹。
金启保显然对**车更为好奇,他绕着它转了两圈儿,还特意让人打开木箱查看,发现箱内竟分隔出若干大小不一的空间。
他探头望了望这些隔断,随后拍了拍箱子问杜寒:“你这车能装多少炮弹?”
“回大人,若全装圆球炮弹,可容纳300枚炮弹及所需火药,每枚炮弹约重五斤。”
“三百枚?仅炮弹便达一千五百斤,加上车身岂不是超过两千斤?若是再连上炮车,需要几匹马来拖动?”金启保惊讶地盯着杜寒。
他心中计算迅速,但杜寒的回答却十分笃定:
“大人,最重的就是这些炮弹,若不算炮弹,炮车和**车合计不会超一千斤,四匹马拉即可疾驰,即便两匹马也可勉强应付,只是行军速度会稍慢些。”
“一千斤?那你的大炮有多重?”
金启保越听越觉疑惑,明朝的大型佛朗机炮也有数百斤重,吕宋的大铜炮与红夷大炮单炮便有两三千斤,杜寒这般一堆东西加起来才一千斤,怎算得上大炮?
面对这位外行的金主,杜寒只得耐心解释:
“大人,炮管重量不会超过三百斤,整炮由炮身、炮架、车轮和车架四部分铰接而成,既可由骡马拖运,必要时也可拆解驮负,整个炮车重量约七百斤。”
金启保听完沉默许久,最终面色阴沉地开口:“杜寒,虽我不懂铸炮之事,但一门大炮有多重我还是清楚的,你这区区三百斤的小炮究竟能有何用?这些铁不论生熟都有价值,若被你这样白白糟蹋,你担得起后果吗!”
金启综这次实在不太愉快,杜寒竟声称一个重达三百斤的东西比红夷大炮更厉害,这让他觉得杜寒是在故意戏弄他。
若非近来杜寒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他此刻恐怕已命人将杜寒拉下去责罚。
但杜寒的回答却无比坚决:
“大人尽管放心,若是我的火炮不成,无需大人吩咐,我自会前往监牢领罪!”
见到杜寒这般笃定的态度,金启综有些动摇。
作为官场老手,他知道说话切忌太过绝对,除非确有十足把握。
杜寒的话不留任何转圜余地,这让金启综不得不怀疑他是否真有能力完成承诺。
既然如此,不妨一试。
若真能造出威力巨大的火炮,自己岂不是又立下一功?
想到这里,金启综的脸色柔和了些:“既然你如此自信,便放手去做吧,带我去看看造炮之地。”
“大人请随我来!那边便是熔化铁水之处。”杜寒侧身邀请金启综先行,并边走边介绍反射炉。
杜寒刻意称反射炉为炼铁炉,他并不想让金启综得知炼出的是钢,只是出于本能觉得少惹麻烦为妙。
一旦让金启综知晓这种技术可以炼出优于百炼钢的钢铁,难保对方不会生出不必要的念头,而这些念头未必对自己有利。
“这就是炼铁炉?”金启综感到困惑,今日心血来潮前来查看杜寒在捣鼓何事,这一看之下着实震惊,满眼尽是奇奇怪怪的装置,空气中还不时飘来一阵怪味。
这种味道,他从未闻过,令人说不出的不适。
“此法乃我从佛朗机人处学得,用此炉炼出的铁质地优良,那些西洋大炮皆由此炉所炼。”
杜寒信口开河,反正西劳已去濠镜,金启综短时间内不会见到他,他们何时才能再次相遇尚不可知。
即便日后金启综记得此事,也没关系,除了自己无人懂得英语,他大可随意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