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听到杜寒提及打造强力炮弹的可能性时,这些人表面上虽未言语,心中却已浮现出诸多推测,然而最终都一致认为那必定极其繁复。
殊不知,杜寒口中所谓的**,居然简单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锡比铁更易获取,铁块又比铸铁球更易锻造,唯有将锡制成管状稍显棘手,但其难度也不过是一个锡制烛台那样罢了。
“大人,卑职从未用锡制作过炮弹,若出了差错……”刘汉迟疑了。
当时的大炮极不可靠,身为经验丰富的工匠,他目睹过太多膛炸事件,一旦此次发生意外,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怎能不惧?一家人的生计全靠他维持呢。
“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让我瞧瞧你的手艺如何,若有闪失,与你无干,由我杜寒一人担待。”杜寒的回答毫不犹豫,他将拇指与食指在刘汉眼前比画了一下,“锡罐只需这般厚即可,记住,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
杜寒手指间的距离大约为半厘米。
……“是,大人。”刘汉不敢再问,向杜寒行礼后离去,随即招呼手下准备材料。
既然杜寒承诺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刘汉也就放下心来,立刻着手制作**。
锡的加工十分简便,他相信自己能够迅速完成任务。
“你们为何这样盯着我看?莫非有什么问题?”待向刘汉交代完毕,杜寒才察觉孙元化等人怪异的眼神。
孙元化默然不语。
他对杜寒的才学钦佩至极,尽管自己略通火器,却远不及杜寒精通。
这虽令他困惑,但他不敢有所怀疑。
毕竟,他本能地认为杜寒这么做定有其深意。
至于彭簪古、罗立两位炮队领班,不论职位高低,皆为孙元化的下属,亦是西劳的学生。
他们对杜寒礼敬有加,二人如此,这两人自然也不敢对杜寒无礼。
况且,虽为炮队领班,但他们的火器知识实在有限,更加不敢提出异议。
曹变蛟、王鹏这两个外行,对此类事情毫无兴趣,无论是铁质炮弹还是锡质炮弹,在他们看来都不如长梢小骑弓有趣。
倒是跟随西劳的几名葡萄牙人听后连连摇头。
在整个西方,他们从未听说有人用锡制作炮弹。
这些人皆能听懂汉语,彼此对视良久,一个鹰钩鼻的外国人问道:“杜将军,此法可行否?”
“阁下贵姓?”
“鄙人名叫阿图尔·维尔吉利奥·阿尔维斯·雷斯,是孙给事炮队的射击教练。”这位葡萄牙教官自报家门,报出一连串冗长的名字,“本人自认为对火炮技术有所了解……”
杜寒对此略有耳闻,但他从未听闻有人尝试以锡铸炮弹,毕竟锡性脆易熔,射击时恐怕会在炮膛留下诸多残渣,难以清除。
“雷斯先生此问甚妙,”杜寒心中暗赞,仅凭这一问题便足以证明此人深谙此道,难怪会被选为教官。
实际上,不论何种材质的炮身或弹丸,在发射过程中都会在膛内产生积垢,即便现代铜制炮弹亦如此,常会出现膛壁附着现象。
“雷斯先生,膛内残留实属正常,因此战后必须对炮膛加以打磨清洁,并进行维护,相较铁质弹丸而言更为繁琐。”杜寒坦然承认问题的存在,同时耐心为雷斯解答,“至于在付出更多努力与增强弹丸威力之间权衡,想必诸位都清楚该如何取舍。”
“杜百户,这种新型弹丸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是否能超越传统弹丸?”尽管如此,雷斯依旧不死心,继续追问。
这也是孙元化及整支炮队所关注的重点,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杜寒给出答案。
“从本质上讲,**与**并无区别,但**射程更远、散布范围更广,且其威力远胜于**。”杜寒稍作停顿,脑海中却浮现那个让他困扰不已的“米”。
明代采用步作为长度单位,然而一步等于多少米,杜寒至今尚未完全掌握,他不得不先默默换算一番,且关键的一步究竟相当于多少米,历来并无定论。
“传统弹丸的射程约为两百步,散落区域大约十五步左右,在这段距离内,别说击破盾牌铠甲,就连对付没有防护的步兵都颇为吃力。
而杜百户所使用的铁质弹丸,其威力又如何能高出许多呢?”
待杜寒提及原理与传统弹丸类似时,孙元化已心生疑惑,他对传统弹丸的性能了如指掌,近距离对抗敌人时效果尚佳,但稍远处的效果甚至不如弓箭精准,这也是明军虽装备大量火器,却屡次在实战中被后金弓箭压制的主要原因。
“传统弹丸威力不足的原因在于初速较低,而改进后的弹丸则彻底解决了这一难题。”杜寒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双手张开比画道,“新型弹丸的射程远远超过传统弹丸,在五百米即六百步的距离上,散布宽度可达‘**三’,即超过五十米,亦即六十多步,更重要的是,在该距离下,铁质弹丸能够轻松穿透一寸半厚的坚硬木板……”
话未说完,众人已然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在明代末期,圆形藤牌逐渐成为明军的标准盾牌,后金精锐部队同样配备藤牌,相较木盾,藤牌不仅硬度更高,重量也更轻,通常不会超过九斤,由山中老藤浸泡油脂编制而成,表面镶嵌少量铁片并装饰兽面,对刀砍箭射均具有极强的防护力,问世后迅速取代了木盾的地位。
若能击穿一寸半的硬木板,则意味着完全可以轻松击破厚度不足一寸的藤牌,即便是后金重甲步兵,也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十六日
这就表示,自六百步起,建虏已经踏入了死亡区域。
杜寒举起手示意安静,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他接着说道:
“射程最大可达八百米,约一千步左右,这时弹丸的散布宽度会超过近百米,约一百二十五步左右。
然而到了这个距离,弹丸的力量已近衰竭,即便击中要害也能致命,但要穿透重甲却有些棘手了。”
“哈哈,建虏并非个个披着重甲,即使有重甲也难免会有缝隙,若被击中面部,那也是必死无疑。”孙元化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转为满脸狐疑,“杜百户,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吗?”
“我知道诸位心中存疑,都说眼见为实,光凭我们说都是空谈,不如干脆放它一炮瞧瞧,也让大家亲眼见证效果。
只是布置起来有些麻烦,不知孙给事是否愿意协助布置一下?”
杜寒清楚,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及实际发射一次来的直观。
只要结果呈现出来,所有的疑问自然迎刃而解。
尽管孙元化只是个不高品级的正七品文官,但他身为兵科给事中,深受孙承宗与袁崇焕的信任,在宁远这边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种试炮的小事,他完全可以自行决定,当下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无妨,杜百户只管指示如何布置即可!”
杜寒说明布置要求之后,孙元化立刻让彭簪古去安排。
这时刘汉等人也已准备好三枚炮弹,他双手捧着一枚走到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