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抓之后我才醒悟,此次侥幸生还实因敌人疏忽,并非我等勇猛,下回怕没这般幸运了。
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不被建州奴轻易击败,李叔以为如何?”
李政神色庄重,不由坐得端正:
“百户所言极是,属下谨遵教诲。”
此战缴获了三十余匹战马,武器、盔甲和弓箭一应俱全。
杜寒对李政说道:“我们试着凑够五十匹马,你从壮年男子中选出五十人,先行组建一支骑兵队。
剩余的人仍按步兵进行训练。
另外,那些无法参战的老弱妇孺也不能闲着,让他们接受基础训练,至少得知道建奴来袭时怎么逃跑。”
“连那些妇女也要训练?”
李政颇感意外地看着杜寒,尽管百户所内全是军户出身,可他从未听说谁会训练妇女。
“自然要训,我们百户所不容养闲人!”
杜寒的语气虽平淡却毫无商量余地,“我不是让她们上阵厮杀,但必须懂得听命行事,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
这样不管日后是作战还是逃命,总归会有用。”
说到这里,杜寒心中思索了一番。
他早有这么个计划,思前想后,决定在自己管辖的小百户所率先试行,反正全凭自己做主,成败都不影响大局。
“李叔,你明天清点一下所有的粮食,今后按人口分配,不能随心所欲地给多少拿多少。”
“什么?这行得通吗?又该如何分配?”
李政被震住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种做法前例何存。
“完全可行,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吃得好,而是保证每人都能存活下来。
咱们右百户所就这点人,新来这些人不分男女都是可用之材。”
李政点了点头,这些人的底细他最明白,男子除了一些手工艺人外全是壮汉,女性也没有缠足者。
贫苦家庭的女性本身也算劳动力,缠足的比例本就不高。
第二天清晨,李政带着李源华、王鹏、周士贤、林易、袁晓、庞宇、陈喏等七人来见杜寒,一同商讨落实他的构想。
这些人已经是杜寒身边最重要的一批心腹。
杜寒再次阐明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一向对杜寒言听计从,故此纷纷积极提出建议,杜寒对此十分满意。
无人牵制的感觉实在太棒了,想做什么都能尝试,反正依照常理,老奴入侵尚需等到明年的正月,自己还有半年时间折腾。
人生短暂当尽力折腾,不然如何知晓能否成功。
杜寒总觉得自己的重生犹如白捡一条命,重生一次已经赚翻天了,不趁机干些随性之事岂非枉费此次重生机会?
歼灭建奴、斩倭寇,击溃高丽、收拾洋夷,眼下实力不足但畅想一番也无妨。
更有北边那野心勃勃之徒,正处于急剧扩张初始阶段,若能在萌芽时就将其铲除,便可免去将来不少麻烦。
贝加尔湖,如此美名胜景!
谁能没有梦想呢?此刻,杜寒已将这个小部队视作迈出实现自己宏图的第一步,毕竟许多人都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
议定妥当之后,杜寒叫来王函安排其从事文书记录工作,类似于后世连队里的文书一样。
队伍再小支出亦不可少,因此有必要有人专门负责记账。
这位秀才沦落至此给人深刻印象,他不好好读四书五经,偏爱钻研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他最为钦佩的人是徐光启,所读之书大抵也是徐光启的着述,例如《几何原本》《测天约说》《测量全义》《火攻要略》以及《制**法》之类的。
他对这些书籍掌握得相当熟练,不少内容甚至能够倒背如流。
可惜的是,科举并不涉及这些学问,因此他只能长期处于屡试不第的秀才境地。
后金军队使他的生活四处飘零,最终家中饥饿致死,仅剩下他与十三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他也明白这样的状况没有前途,终有一天难免饿死街头。
这时,杜寒告诉他加入军户能吃饱饭,于是他就加入了右百户所成为了军户一员。
杜寒给予王函的工作安排让他十分开心。
与其他在衙门当差的小官相比,自己的工作内容似乎相差无几。
刚进入军户就得到了如此好的岗位,这让王函倍感满足。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如今也算作右百户所管理层的一员了。
右百户所的全体成员不分年龄性别,皆被集合在一起。
杜寒在场宣布,今后粮食配给不再以官职而按人数进行分配:男性劳动力每月三十七斤半粮食,女性劳动力和老弱者每月三十二斤半,儿童无论男女一律三十五斤。
将来若情况有所改善,会再探讨更佳分配方式。
不过杜寒强调,任何家庭不得私自储存粮食物资,一旦发现则依军法治罪!
起初人群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无人表示异议。
不是大家觉悟特别高,而是每个家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现有的粮草完全是杜寒通过手段从曹变蛟处得来的,他要如何分发大家也不敢反对。
按照当时人们的观念,这粮草本就属于杜寒所有,现在他肯拿出来分给所有人,大家都感激不已又哪会管具体怎么分。
现在大家心中终于有了安定,尽管不确定到底能分到多少,至少不用担心饿死。
“多谢百户!”
“百户真是好心肠啊……”
“末将甘愿为百户赴汤蹈火,献出全部忠诚!”
人们纷纷跪倒在杜寒面前,不少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对杜寒来说,这样的反应非常满意——恩情不在大小,在于是否能满足需求。
眼下这些人最需要的显然不是财富,而是稳定的生活保障。
他们所需的是一种全家都能得到安全保护的信心。
下一步,就是要给他们营造出这种安全感,这样自然而然就会生成一种归属感。
只要做到这一步,自己便真正成了他们的唯一靠山,无可取代。
杜寒此时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左良玉、祖大寿等人为何敢肆意妄为。
拥有这种真正的掌控力,才是刀在手下的真实感受!
乘胜追击,杜寒接着又布置了其他安排:从青壮年里挑选出了五十六名擅长骑马之人分成两队分别由庞宇与王鹏指挥;另外选拔出了一百二十五名士兵组成步兵,分五小队交由陈喏、林易、周士贤、李源华、袁晓带领。
李政作为副百户担任杜寒副手,在他不在时代行指挥职责。
那些未编入战斗队伍的人员同样有所安排:男人们组建一支部队,由许铁匠主管,妇孺组成立另一队,由已故许常青遗孀许娘子领导。
看到众人虽乱成一团排队的场景,杜寒心底很是得意,自己的基本格局今日总算搭建起来。
至于骑兵的装备齐全方面,前几天几个夜巡把各自战马奉献出来当作股份投入部队使用,这才勉强让五十人都配备上战马。
骑兵们装备精良,一站立马气场不同:长刀、顺刀、狼牙棒、破甲锤、骑弓、骑兵盾,还有锁子甲与头盔等应有尽有。
按如今的标准衡量,堪称轻骑兵中的精英部队。
这些装备全是从黄台吉那边缴获而来,不得不夸赞一下这小子亲自统领的正白旗骑兵,装备当真出色。
不过他们盔顶那高挑的小白缨子看着实在碍眼,活像个避雷针似的,杜寒干脆让许铁匠带着人把这些统统截短,并把原本的白缨改染成红色。
相比之下,步兵的状况则要惨淡得多:既没有制式服装,也没有像样的武器和铠甲,更不用提弓箭之类的配给了。
排队训练时,人人手中不过是一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木棍,少数几个稍微好点的,也就腰间斜挂着一把短小的顺刀罢了。
看着眼前步兵如此窘迫的样子,杜寒不由得想到了曹变蛟。
简单交代一番后,他翻身跃马,朝营门赶去,准备到镇兵营地找曹变蛟商量对策。
一听说杜寒到来,曹氏兄弟赶忙迎出营门,亲自将他带入自家的小院中款待。
要说待遇上还是镇兵占优——千余人驻扎在城内的数个大院,曹变蛟兄弟更是独享一小院,尽管规模不大,但其条件较杜寒而言却强太多了。
“变蛟啊,你清楚我手下那些军户的情况吧?一个个衣衫褴褛,连件趁手的家伙都摸不到。
今儿特地来找你,是想向你讨些兵器帮忙。”
杜寒也不兜圈子,刚落座就直接说出了来意。
“这个……”
曹变蛟听罢稍显为难,挠着头皮回应,“寒哥,这事恐怕不太容易,我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见杜寒或许会有误会自己吝啬的意思,曹变蛟又急忙补充解释道:“并非我不乐意相助,而是器械这类物资都是登记在册的,日后查验起来怕难以交代。
以前你向我要粮食,我没推诿过吧?粮食能报损耗,可这兵器哪报得了呢。”
“你费心,我要求也不高,百十人的兵器足够了,总不能让我弟兄拿着木棒去对阵建奴啊,那跟寻死差不多!”
杜寒不理会他的托词,继续坚持索求。
他就不信偌大的镇军营盘连凑百十件兵器出来都做不到。
“寒哥,你就别光顾着从我这儿狠薅了。
不如去找金通判碰碰运气,说不定他会匀一些给你。”
曹变蛟两手摊开,一脸苦笑望着杜寒,表示无可奈何。
杜寒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训练军户之事尚未向通判禀报,且就算报了,他又哪有现成兵器予我。
我就只能找你,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大哥,库房里不是还有不少报废的兵器吗?拿来修缮一番还能再利用,不如就把它们送予寒哥吧。”
眼看兄长陷入两难境地,曹鼎蛟灵机一动提出建议。
曹变蛟闻此眼睛顿时放亮,迅速投向杜寒一个征询的目光。
杜寒心底稍作思量,觉此刻也只能这么办了,于是点头首肯:“行,带我去看看如何?”
三人遂一同走出房门来到作为库房的一处院子里。
推开一间房屋大门的一瞬间,屋内浓烈的霉味立刻扑面而来。
屋里堆满了各种老旧残破的兵器,以及布满铁锈、不堪使用的铠甲。
杜寒随手拾起一件棉甲稍稍使力便撕裂为两半。
“这些家伙我接管营地时便有了,大概系先前驻军遗留下之物,具体有什么也不清楚。
不远处还有一间房子也塞得满满当当,如果寒哥想要,尽数搬走便是。”
曹变蛟伸手一挥,指向堆满残破兵刃的房间,言辞间透着无尽豪情,似乎递过去的不是一堆废铜烂铁,而是一座金山。
“好,这批东西我全收了。”
杜寒话音刚落便甩开手里那套破得不能再破的棉甲,随手捡起一件锁子甲试探性一捏,那原本锈迹斑斑的铁环当即碎裂成几块。
显然,这东西比起刚才扔掉的棉甲更为不堪。
“你!速去召集人手,把这一屋子东西腾空,全部送予杜百户!”
见杜寒应允,曹变蛟心中顿时轻松不少,立刻招来门口守卫的小卒,连下命令的语气都比平日快了许多,唯恐对方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