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血渍渐渐凝固时,疤脸少年阿烈的记忆如破碎镜面,八岁那年,他攥着母亲染血的银簪,看着霍家爪牙纵火烧毁祖宅,父亲被铁链吊在祠堂横梁上,脖颈的血珠滴在\"忠义传家\"的匾额上,将金字染成暗红。
逃出生天的阿烈在街头流浪三年,直到遇见自称\"苍云武馆\"的老者。原以为找到了栖身之所,却在入门当夜撞见老者与霍家密使交换文书。月光透过窗棂,映出文书上狰狞的云纹——那与灭门仇人宅邸的徽记如出一辙。
他曾试图反抗,在训练时故意打伤霍家安插的眼线,却被关进水牢。漆黑的水下,铁链缠住他的脚踝,咸腥的污水灌进鼻腔,耳边回荡着老者的冷笑:\"霍家的狗,也配谈骨气?\"当他被拖出水牢时,腰间已多了块刻着霍家印记的青铜令牌。
后来他躲进深山古寺,以为佛门净地能容下破碎的灵魂。晨钟暮鼓中,他却看见住持与富商把酒言欢,功德箱里塞满的银钱被悄悄换成假币。佛龛前虔诚叩拜的香客不知,那些所谓的\"高僧\"不过是霍家豢养的傀儡,用慈悲的外衣掩盖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此刻,阿烈破碎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星辰,额角的血混着山风渗入泥土。他至死都没能告诉文昭,武馆后山的密道通向霍家地下赌场,而那些所谓的\"洗髓\"训练,不过是为霍家培养死士的残酷试炼。
阿烈蜷缩在柴房角落,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旧伤。三年前,他以为武馆高悬的\"止戈为武\"匾额是希望,直到某天深夜,他撞见老者跪在霍家密使面前,将一份记录着反抗者名单的竹简双手奉上。月光照亮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朱批,每一道红痕都代表着一个被抹去的生命。
从那以后,他亲眼看着老者带领武馆众人突袭地下武斗场。寒光闪烁的刀剑下,反抗霍家的武者被挑断手筋脚筋,哀嚎声混着老者冷漠的训话:\"与霍家作对,就是这个下场。\"阿烈攥紧腰间的软鞭,却在瞥见霍家纹章时,想起被铁链吊死的父亲,只能生生将恨意咽进喉咙。
而如今,老者竟要对文昭下死手。阿烈躲在训练场暗处,看着文昭被强行灌入掺了碎瓷片的药汤。那些锋利的瓷渣混着草药,会在经脉中游走割裂肌肉纤维,不出三日,文昭的四肢就会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最终永久失去力量。
\"为什么......\"阿烈攥着染血的麻绳浑身发抖,想起自己也曾被这般折磨。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霍少要看他生不如死,你最好乖乖听话。\"那时他才明白,这座武馆根本不是庇护所,而是霍家豢养恶犬的牢笼。
此刻,阿烈望着昏迷在石板上的文昭,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悄悄摸向老者的书房,那里藏着霍家与武馆往来的密信——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让文昭看清真相。
更鼓声穿透潮湿的夜幕,阿烈浑身是血地撞进柴房时,文昭刚陷入半梦半醒。少年的靛蓝短打浸透冷汗,后背插着半截折断的弩箭,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跑......”阿烈踉跄着抓住文昭的衣领,喉间涌上的血沫模糊了话语,“密信被......”话音未落,屋顶瓦片突然碎裂,三道黑影如鬼魅般落下。阿烈猛地将文昭推向角落,软鞭闪电般甩出,却在触及来人的瞬间被淬毒匕首斩断。
阿烈瘫倒在地,意识却出奇清醒——看着老者颤抖着擦拭令牌,看着霍家爪牙狞笑着举起棍棒,看着文昭被按在地上挣扎。垂死的瞳孔里,映出自己三年前在水牢里的模样,那时他也这般无力地看着父亲被吊死。
“告诉姓程的臭骗子”阿烈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句话,喉间的血泡破裂,染红了嘴角歪斜的笑。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睁大的双眼,直到生命消逝,睫毛仍在微微颤动,仿佛还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