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忽然顿住,她低头去调整他腰间的绷带,发梢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萧煜这才注意到,她左肩上的布条渗着暗红血迹,边缘结着细小的冰晶。
“这是哪里?”
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肩膀,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
沈清立刻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皮肤传来。
“雪崩时我们被气浪推下了雪崖,卡在半山的岩缝里。”
“是路过的猎户刘大哥用绳索把我们拖上来的,这是他的住所。”
她指了指洞口外的阴影处:“刘大哥年轻时走过大漠商路,会说中原话,屋里有火塘和鹿肉干……”
“雪莲…你用了吗?”
萧煜打断她的话,目光紧紧锁在她泛青的唇色上。
沈清的睫毛猛地颤动,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她别过脸去,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瓷瓶,里面盛着半透明的液体。
“蒲姐姐说,东乌雪莲要配着雪狐心头血才能熬出解药。小狐狸……”
沈清的指尖摩挲着瓷瓶,瓶壁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映得她眼底的泪光碎成星芒。
萧煜望着她颤抖的睫毛,忽然注意到小狐狸不知何时钻进了雪洞.
金色的尾尖扫过他血迹未干的绷带,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有几分了然。
沈清抱住雪狐:“不行,雪狐乃灵物,若需心头血,必伤其性命。”
萧煜摇头,喉间泛起苦意:“取些心头血后好好修养,雪狐尚能活命,可若是你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何况它是自愿的...”
话音未落,小狐狸突然跃到她膝头,用湿润的鼻尖蹭她手腕,仿佛在印证她的话。
蒲月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风雪的凉意:“东乌传说中,金尾雪狐每百年才现一次,其血可解百毒,但需得雪狐自愿相赠。”
她手里攥着几株带根的草药,发间挂着冰碴,“方才刘大哥说,这小狐狸跟着我们一路,怕是早已认定了你们。”
萧煜望向小狐狸,只见它仰头望着沈清,蓬松的尾巴轻轻拍打她手背。
尾尖的金色纹路在火光下流转,竟似有星辰碎钻嵌入皮毛。
沈清还欲争辩,洞口突然传来粗重的脚步声。
刘大哥裹着一身风雪闯进来,腰间的兽皮袋里露出半截雪狼尾巴。
冻得硬邦邦的毛尖上还滴着血:“暴风雪封了后山,狼群在十里外徘徊。你们得尽快换药,我去加固防风墙。”
他的目光扫过小狐狸,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萧煜下意识将沈清护在身后,却见刘大哥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
里面是烤得焦香的鹿肉干:“给小畜生吃点,方才看它帮你们叼草药,怪灵性的。”
小狐狸却退后两步,躲到沈清身后,尾巴卷住她脚踝。
萧煜注意到,它受伤的前爪虽已结痂,却仍有淡淡的紫斑——那是捕兽夹上的铁锈毒,寻常草药根本无法根治。
“刘大哥,您年轻时走过漠北商路?”
蒲月突然开口,将草药扔进火塘,青烟混着药香弥漫开来,“可曾见过能解铁锈毒的方子?”
刘大哥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枝,火星噼啪溅起。
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用金尾雪狐的涎水,那畜生的唾沫比最好的金疮药都灵。”
沈清感到小狐狸的身体猛地绷紧,忙将它抱进怀里。
萧煜按住腰间的弯刀,却见刘大哥突然笑起来,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逗你们呢!我这儿有陈年的熊脂膏,治外伤最管用。”
他从墙角的陶罐里挖出一团金黄的膏体,递到沈清手中。
夜更深了,风雪拍打着屋顶的兽皮,发出海浪般的轰鸣。
萧煜靠在火塘边,看着沈清用熊脂膏给小狐狸涂抹伤口。
那雪狐竟乖顺得像只家猫,尾巴轻轻扫过她手背,偶尔抬头看她,眼神里竟有几分依赖。
“阿煜,你说我们能活着回去吗?”沈清忽然开口。
萧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混着雪水和草药的气息:“去年冬至,我在城西的铁匠铺给你打了副银镯子,刻着葡萄藤蔓的纹样。等回去后,我要亲自给你戴上。”
她抬头看他,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你总说回去,可我们连雪山都没走出去。”
“会出去的。”
他轻轻吻她发顶,“明日天亮我们就走。”
蒲月忽然咳嗽起来,用袖口掩住嘴,指缝间露出一丝暗红。
萧煜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比来时更苍白,左袖的血迹已浸透到外层,结成硬块:“你的伤...”
“不妨事。”蒲月淡淡一笑,将染血的布条重新缠紧。
她忽然摸出个蜡丸,递给沈清,“把这个给小狐狸吃,能解它爪上的铁锈毒。”
沈清接过蜡丸,却见小狐狸摇头拒绝,用爪子推回她掌心。
它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金色的尾尖直指东方。
屋门大开,火塘里的火还在燃烧,桌上摆着温热的鹿肉汤和包扎用的布条。
“刘大哥?”他警惕地握紧弯刀,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熟悉的狼嚎。
萧煜转头望去,只见数十只雪狼在风雪中逼近,头狼的左眼缠着布条,正是之前漏网的那只。
而在狼群后方,刘大哥穿着东乌祭司的黑袍,手里握着小狐狸的同类——一只被铁链锁住的成年金尾雪狐。
“把小畜生和雪莲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刘大哥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祭司特有的吟诵腔调。
“金尾雪狐需得成对献祭,才能唤醒山神。你们杀了我的头狼,正好用雪狐血来赔罪。”
萧煜这才明白,为何刘大哥会救他们,为何他的避雪屋物资充足——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金尾雪狐主动现身。
小狐狸蜷缩在沈清怀里,浑身发抖,却仍用身体护住她手中的雪莲花蕊。
“阿煜,你看它们的眼睛!”
沈清的指尖突然触到小狐狸湿润的鼻尖,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竟倒映着成年雪狐眼中的血丝,“它们是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