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余文昇刚要开口向朱雄英汇报刚刚听闻的事情,朱雄英已摆了摆手:“余大人与诸位皆是朝廷栋梁,守土安民本就是分内之事。”他目光扫过厅中神色各异的官员,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若事事都要孤过问,倒显得你们太过清闲了。”
满堂官员纷纷俯首称是,额间沁出细汗。
余文昇僵在原地,喉间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朱雄英端起茶盏轻抿:“今日便散了吧。”
待官员们鱼贯而出,蒋瓛闪身从屏风后转出。朱雄英忽然转身,沉声道:“说吧,刚刚究竟怎么回事?”
蒋瓛单膝跪地,从袖中掏出一卷浸着血水的密报:“回殿下,城郊松岙村遭倭寇屠戮。倭人不仅抢走全部粮秣船只,还将全村老少……”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沉,“一个活口未留。”
朱雄英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禽兽!”他猛地掀翻案几,珍馐美馔洒落满地,“屠村立威目的不知道是不是给孤一个下马威。”
蒋瓛压低声音,“蹊跷的是,倭人来去如风,连附近卫所的巡逻兵都未察觉异动。”
朱雄英踱步至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浙东海岸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海风摇晃,宛如蛰伏的巨兽。三艘游弋的倭船、突然出现又悄无声息的屠戮者、宁波府内潜藏的内奸可不在少数啊……这些线索骤然拧成毒蛇,狠狠咬住大明海防的软肋。
“让锦衣卫即刻盯着宁波府所有官员,还有宁波卫、昌国卫、定海卫、观海卫。”朱雄英突然转身,眼中燃起滔天怒火,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临山卫离此较远,暂且按兵不动。但要密切关注其粮秣调动与人员往来!”
蒋瓛领命退下时,
一道身影从偏帐转出,正是随征的朱高炽。他身着素色锦袍,面上带着一贯的沉稳:“殿下,此事或有蹊跷。”朱高炽走到地图旁,指着象山港与各卫所的位置,“倭寇屠村立威,意在激怒我军,若我们贸然追击,极有可能中了埋伏。而卫所巡逻失察,内奸恐非一人,或已成互通消息的网。”
朱雄英目光微凝,看着这个堂弟。朱高炽虽文弱,却心思缜密,这番分析与他不谋而合。“那依你之见?”
“示弱诱敌。”朱高炽拾起案上散落的密报,“锦衣卫继续暗中排查,咱们做出疏于防备的假象。待倭寇以为有机可乘,再瓮中捉鳖。”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需尽快安抚周边村落,以免民心惶惶。”
朱雄英沉思片刻,重重拍了拍朱高炽的肩:“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
朱高炽道:“殿下此法更为妥当,高炽佩服……”
深夜……
宁波府……
朱雄英将最后一份卷宗合上。
宁波知府余文昇与四大卫所指挥使的履历——余文昇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调任宁波。
定海卫指挥使王锐出身勋贵,却在倭寇犯境时按兵不动,行文措辞间满是推诿之态。
朱雄英揉了揉眉心,“这宁波府的水,比我想得更深。”
“殿下,夜深了。”朱高炽推门而入,“可是发现了什么?”
朱雄英:“余文昇到任不过数月,卫所连番出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人不满余文昇当这个知府,亦或者,余文昇没有这个能力当这个知府呢?这其中的水估计很深啊。倭寇来去如鬼魅,绝非单靠几个眼线就能做到,必定是从上到下的腐败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朱高炽沉吟片刻,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明日我会召见所有官员,听他们述职。”
朱雄英起身踱步,继续说道:“但光听这些场面话没用。我打算让你扮成我的模样,代我坐镇府衙。”
朱高炽神色骤变:“殿下!这万万不可!且不说我身形与您有差异,万一被识破,不仅坏了计划,更会陷您于险地!”
“正因没人敢想皇太孙会让人假扮,这招才出其不意。更何况,一般很少有人能近距离观察孤,还有,你以为我明日为何要和个各官员见面,就是为了减少你暴露的风险。明日你就打扮成孤的模样,后续你只需要让他们蒋瓛会安排易容高手帮你,锦衣卫也会全程配合。尽量少见官员,能公文沟通就公文沟通!”
他按住朱高炽的肩膀,目光灼灼:“我乔装出城,去松岙村和周边探查实情。你在府中按常理批复公文,你一直在宁波府,才能引那些内奸放松警惕。”
见朱高炽仍要劝阻,朱雄英沉声道,“孤知道,慢慢解决也可以,但是,孤的时间不多,不能耗费在这点事情上。”
翌日……
朱雄英在驿站接见了各级官员。
“宣宁波知府余文昇觐见!”随着通传声,余文昇整了整乌纱帽,踩着方步踏入殿内。
朱漆大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外面等候的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唯有定海卫指挥使王锐眼神闪烁。
后堂内,朱雄英隔着竹帘注视着正堂。
“卑职余文昇,见过太孙殿下!”余文昇的声音不卑不亢。
此时,易容朱雄英的朱高炽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余大人到任数月,宁波府诸事繁杂,且说说工作上可有疏漏?”
堂内陷入寂静。
余文昇垂首道:“殿下明察,卑职有罪。到任月余,未能保境安民,致使倭寇横行,还请殿下降罪。”
朱高炽闻言挑眉,端起案上茶盏轻抿:“余大人既知失职,可知是何原因所致?卫所兵力充足,粮饷不断,为何连小小倭寇都剿不灭?”
余文昇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却未出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朱高炽见状,心中微动,抬手示意堂下众人:“你们且退下,孤要与余大人单独问话。”待侍卫与文官尽数退出,正堂只剩二人相对,气氛陡然凝重。
“说吧,余大人。”朱高炽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若有难处,孤自会为你做主;若是藏着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