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悠悠。
徐孝先一步一个台阶,并不着急立刻前往四楼花厅。
而上一次前往四楼花厅,还是缉拿楼广元等人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徐孝先需要趁着上楼的这点儿时间,思索着赵文华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玩乐?
陈不胜都看出来不是了,自己若还认为是误打误撞,岂不是都不如陈不胜那莽夫的猪脑子了?
所以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试探、拉拢。
或者……挑衅、做对。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徐孝先想要的。
若是可以,他是不想跟严嵩一党有任何的牵扯。
老严在朝堂之上耕耘多少年了?
谁知道这偌大的京城,甚至是不在京城的官员中,有多少跟他是故交,有多少算门生?
又有多少是赵文华这种义子的呢?
花厅大门敞开着,丝竹之声缓缓流淌在厅内。
徐孝先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门口有明玉楼的伙计,显然并不认识徐孝先。
“这位公子……。”
“在下徐孝先。”
徐孝先客气道。
那伙计愣了下,而后急忙弯腰赔罪。
徐孝先拍了拍肩膀:“不用紧张,往后慢慢就认识了。”
说完后,徐孝先便迈步踏入花厅。
随着他踏入花厅内,原本悦耳欢快的丝竹声瞬间戛然而止。
不远处,牡丹花绽放的偌大地毯上,几名身着薄纱正轻盈起舞的女子也瞬间停了下来。
扫过整个花厅,李青衣、姜柔也在。
正中央的位置,坐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仪表堂堂,身旁两侧各有一名明玉楼的姑娘。
而在那男子的左右两侧,也同样坐着两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旁同样是两名明玉楼的姑娘陪侍着。
崔元坐在远处,看到徐孝先进来,便立刻起身。
李青衣跟姜柔双眸一亮,也同时望向了徐孝先。
正中央的三人,此时也把意犹未尽的目光,从那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身上,缓缓转移到了徐孝先的身上。
“我给三位大人介绍一下……。”
崔元站在徐孝先身旁,对着正中央的三人笑着说道。
“不必了。”
徐孝先淡淡道。
中间的男子愣了下,看着徐孝先面带笑容,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想必这位就是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徐孝先徐大人吧?”
中间男子并未说话,倒是右侧的男子起身含笑问道。
“你是?”
徐孝先笑问道。
“哦,在下刑部主事黄河。”
随即黄河哈哈笑着走过来,看似豪爽道:“今夜来此,我们可就是冲着徐大人你来的,但谁知道……徐大人如今应酬太多,想不到竟是不在这遍地是美人的明玉楼里。
所以才出此下策,闹了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跟徐大人您结交一番。”
“我认识你吗?”
徐孝先话虽是对那刑部主事黄河在说,但目光却是看向了其他两人。
黄河脸上的笑容一滞。
显然,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而原本悠然自得端起酒杯的赵文华,听到徐孝先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语,微微愣了下。
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低着头自顾自地喝着酒,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而旁边的另外一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含笑起身。
“沈丛明一案了结后,本以为这明玉楼就归教坊司了,礼部尚书徐大人都打算让我过来接手了。但不成想……听说是徐大人你做主,把这明玉楼扣在了北镇抚司。
所以啊,今日我等即是为了来这京城鼎鼎有名的明玉楼玩乐。
同样,也是真心想要跟徐大人你交个朋友。”
徐孝先平静地看着走过来的男子,双手背后并未打算说话。
那人愣了下后,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不自在,呵呵介绍道:“在下礼部郎中齐之观,教坊司等琐事向来是由在下主责,所以……想必徐大人明白在下今日来此的目的了吧?”
“若是吃酒听曲儿找姑娘寻乐子,明玉楼欢迎任何一个掏得起钱的客人。但若是掏不起钱,还想要来明玉楼吃酒听曲儿,找姑娘寻乐子……。”
徐孝先似笑非笑地看着齐之观,淡淡道:“那你怕是来错地方了。”
说完后,便不再看齐之观变得有些难看的神色。
而且也没再去看那坐在正中央,一直自持身份、故作姿态的赵文华。
扭头对崔元说道:“明玉楼的银子都是楼里的姑娘辛苦挣来的。今夜起,别说是想要在明玉楼吃霸王餐了,就是想要赊账明日再给,也让他去北镇抚司拿银子领人。”
说完后,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李青衣跟姜柔:“招待好客人,切勿失了礼数。”
然后也不等姜柔跟李青衣起身回应,徐孝先转身就往外走去。
“徐大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赵文华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但徐孝先根本没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随即身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徐大人留步……徐大人留步……。”
齐之观跟黄河两人,刚刚脸上还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笑容,此时才真正变成了客气讨好的笑容。
而此时花厅里,被无视的赵文华,当着众多姑娘的面,脸色涨红的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原本自己装腔作势、故作姿态,拿捏着身份本是想在明玉楼头牌李青衣的面前装波大的。
也好让李青衣见识见识、知道知道,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跟自己比起来,不过如此。
见了自己也得点头哈腰。
如此岂不是衬托的自己更有面子与身份?
可谁能想到……这特么的徐孝先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这么无视自己?
把自己撂在这里就走人了?
赵文华的脸颊此时此刻可谓是火辣辣的滚烫跟尴尬,就像是有人当众拿着鞋底子,啪啪的抽着他的脸。
用力捏着手里的酒杯,一时之间对徐孝先恨得是牙痒痒。
崔元也没想到,徐孝先这货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李青衣、姜柔虽然知道赵文华身份尊贵,但至于跟徐孝先之间,或者是对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就不是那么了解。
所以此刻茫茫然然,有些不清楚当下的形势到底是怎么了。
本坐在正中央位置的赵文华,一连好几个深呼吸,但脸颊依旧是火辣辣滚烫的尴尬。
但眼下已经骑虎难下,若是徐孝先真这么走人了。
他还怎么下台?
自己这张脸往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坐在那里紧皱眉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黄河脸上挤着尴尬的笑容跑了进来。
以能让整个花厅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音说道:“赵大人,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徐大人到了,您到门口迎候一下吧。”
“啊?”
赵文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心里暗道:那特么的刚才进来当着众人的面,装了一波的难道是鬼不成?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不就是自欺欺人嘛。
于是急忙起身,道:“好,去迎徐大人。”
李青衣、姜柔,甚至是崔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见鬼了吗?”
李青衣小声对姜柔问道。
姜柔摇了摇头,低声道:“别说话,怕是没那么简单。”
“徐瞎子好傲娇哦,竟然还讲究起排场来了,还非得让人去门口迎他。”
李青衣依旧小声说道。
姜柔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小心给他真惹生气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随即顿了下,道:“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帮你。”
“是呢。
姜柔小姐姐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帮我这个可怜弱小的小女子呢。
怕是啊……会跟自己的情郎一起欺负我这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子,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惨……。”
“你个小白眼狼,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我的心上人,情郎的。”
姜柔羞恼,脸蛋儿瞬间变得红红的,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
“还不承认?”
李青衣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从那天徐瞎子把你从楼大人……楼广元手里抢过来,你就认定人家了好不好?”
“我才没有。”
姜柔的俏脸开始发烫。
这死丫头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了?
自己自认为已经小心翼翼地掩藏得很好了啊。
“没有?鬼才信你呢,你以为我也跟徐瞎子一样眼瞎啊,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青衣傲娇道。
就在两人偷偷说话时,门口传来了那赵文华的声音:“在下对徐大人可是仰慕已久啊,今日未能在楼下迎候徐大人,还望徐大人莫要怪罪才是啊。”
随即门口响起徐孝先的声音,而那修长挺拔的身形也众星捧月般地被三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四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其乐融融的热情笑容。
“赵大人今日可是明玉楼的贵客,岂敢让赵大人下楼迎接徐某。”
徐孝先呵呵说道。
整个花厅的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特么的……今日真的撞见鬼了不成?
鬼打墙了?
刚才难不成飘进来的是徐孝先的魂魄?
崔元呆呆地看着热情客套寒暄的四人这般想着。
“徐大人请上座。”
“赵大人请。”
乐呵呵的徐孝先,看了一眼李青衣,训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赵大人准备上座?”
李青衣看着望向她的徐孝先,这个时候仿佛开窍了一般,也没敢当众跟徐孝先斗嘴。
低眉顺眼的柔声道:“是,妾身这就去安排。”
于是与姜柔立即起身,很快又把正中央的座次调整了一番。
而后就变成了徐孝先这个所谓的主人坐在了主位,赵文华这个客人坐在了主宾的位置。
其余像齐之观在赵文华下首坐下,至于刑部主事黄河,也只能在齐之观旁边坐下。
而崔元则是坐在了徐孝先的下首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