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鸢的身影隐匿在一众学子之中,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女子。
她满意地看着周围书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才转身返回自己的包厢。
“松烟,”她唤来同样女扮男装的松烟,低声吩咐道,“回去后记得将赏银分给那几个小厮,替我夸他们差事办得漂亮。不过让他们把嘴闭紧了,若敢透出一丝风声,休怪我不客气。”
松烟应道:“夫人放心,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断不会漏了口风。”
原来林承霄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皆是陆青鸢找人扮演的书生故意说的,为的就是激起林承霄的怒气。
“好一出儿子告老子的大戏!”
包厢门“吱呀”推开,薛广白走了进来,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欣赏,他拍手称道:“精彩!真是太精彩了。你不去写话本,真的是可惜了。”
陆青鸢笑意盈盈:“那还得感谢薛老板操办的这场诗会。”
薛广白给陆青鸢斟了一杯茶,眼珠子一转:“不过嘛,底下那帮书生把我的场子砸了个稀巴烂,桌椅碗碟没一样完好的,修缮可得花不少银子。”
陆青鸢大手一挥:“大不了从分红里扣。”
“哎呀,同你说笑罢了,”薛广白连忙摆手,“你我之间哪还需要算得这般清楚?要不这样,今晚月色甚好,你陪我去楼顶赏月,这些损失便一笔勾销,如何?”
陆青鸢顺着他的话望向窗外,只见天边乌云层层叠叠压下来,见不到一丝月光,她忍不住嗤笑:“今日乌云密布,哪来的月亮?”
话音刚落,窗外“嗖”地闪过一道黑影,一个人影直接翻窗而入。
松烟吓得脸色煞白,猛地捂住胸口,险些惊呼出声。
待看清来人是柏羽,她才恼怒地嗔怪:“吓死我了!你现在怎么跟飞廉一样,专爱钻窗户?”
柏羽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对着陆青鸢拱手行礼:“惊着夫人了,是在下的不是。只是楼下乱成一团,正门根本进不来,我又担心夫人安危,只能翻窗了。对了,这是侯爷刚派人送到府里的信。”
说着,他双手将信件呈上。
陆青鸢接过信,心中想着霍雁行已离家多日,想必已经抵达了玄风镇,不知他在那边是否安好,又查到了什么线索。
她摩挲着信封,着急回府看信,转头对薛广白说道:“薛老板,损失的事还是从分红里扣吧。今日我有要事,实在没法陪你赏月了。”
薛广白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中的光彩却瞬间黯淡下去。
一旁的柏羽本在整理衣襟,听到“赏月”二字,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眼神警惕。
他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盘算着等侯爷回来,定要把这事儿一五一十汇报。
看吧,侯爷这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再不说清楚,夫人都要被人抢走了!
陆青鸢匆匆回了府,松烟手脚麻利地帮她换下男装,解下头顶束发的带子。
她迫不及待拆开信件,霍雁行的字迹刚硬遒劲,一如他本人雷厉风行的作风。
信中先是询问家中众人安好,随后提到已抵达玄风镇,发现北燕人异动,正在追查,预计过几日便有结果。
信纸仅有单薄一页,陆青鸢反复翻看,嘴里嘟囔着:“霍大将军真是惜字如金啊,多写一点会怎么样吗?”
她又拿起信封,忽然“当啷”一声有东西从中掉落。
松烟眼疾手快地捡起来,疑惑道:“咦?这个木簪造型倒是别致。”
陆青鸢赶忙接过,只见这支木簪上面没有任何珠宝镶嵌,只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松烟皱着眉,摇摇头:“这许是侯爷在玄风镇买的,摸着有些粗糙,也没有珠宝点缀,虽说造型别致,但夫人身份尊贵,戴这个出门怕是不妥。”
陆青鸢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倒觉得这发簪古朴自然得很。谁说我不能戴?我明日便戴着它出门!快,现在就帮我试试。”
松烟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有些无奈:“啊?现在啊……”
“当然!快点!快点!”陆青鸢催促着,不自觉间,脸上染上几分平日里少见的娇态。
陆青鸢对着铜镜,满意地看着发簪别在发髻上。
她喜欢梅花。
凌寒独自开。
当初在辽东的时候,每年入冬得早,外祖父家中的红梅树就开花了,红得惊人夺目,红得轰轰烈烈。
她喜欢那样的鲜红,与皑皑白雪相得益彰,美得摄人心魄。
不过,她从未和霍雁行说过自己喜欢梅花,他怎么刚好挑了梅花发簪?
算了,看在发簪的份上,她就原谅他这封信写得如此简短吧!
…………
林府。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荒唐!荒唐!我何时托陆相国帮忙,让你们塞进上榜名单里了?”
林衡之面色涨红,气得来回在花厅踱步。
林家几个子侄早早回府,将渡枫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随后小厮们又抬回了烂醉如泥的林承霄。
当林云舟壮着胆子询问是否真有托关系一事时,林衡之怒不可遏:“我身为读书人,岂会做这种事?我父亲林太师位极人臣,当年我考科举,足足考了两三次,从未靠过关系,我怎么可能让陆相国干这种腌臜事?我是见你们几个自有几分学识,总能有一两个榜上有名,也好光耀林家门楣。况且,这次考不中,下次再考便是,何必用这下作手段?”
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林承霄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这下,林衡之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喝问管家:“那个孽障在哪?”
管家战战兢兢答道:“大少爷他……他在夫人房里。”
林衡之撸起袖子,暴喝一声:“来人,去把他给我绑来!拿家法!今日我非要打死这个逆子,省得他给林家招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