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久之前,在浮梦岛上,李墨竹对她言道:“十年了,如今你已将素心天音诀练至第七重,该去世间走上一遭了,那些未了的因与果,还需你亲自去结。”
“是,师父!”
“此次前去中原,有两件事你需注意,其一,魔神门定当还有其他动作,若有危害苍生之举,定要阻止,其二,是你那位师兄近日应当命有劫数,你须全力相助。”
杨清雪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心道:“终于要见到他了吗?”
李墨竹望着她道:“你也莫要有太大希望,风雪引造成的寿命侵蚀之伤,虽凭借素心天音诀有一定概率能治愈,但仍需一味关键药引。”
杨清雪道:“师父,请你告诉徒儿,不管有多么困难,徒儿也一定要找到。”
李墨竹伸手在虚空一点,一株半透明的植株虚影便在眼前呈现,那灵植生有九片深紫叶片,根茎处缭绕着氤氲紫气,莹莹微光在顶端花苞处流转。“此为‘九曜回春芝’,须吸收日月精华和地脉龙气方能生长,千年才现一株,其性极灵,不好找寻。”
杨清雪走近细看,将形状牢牢记在心里。
“重塑灵脉需取其根茎,肉身回春则要用花苞入药。但这灵植灵性已通,遇危险便会遁入虚空,为师只知它生长于万丈绝壁之上,至于在何位置,则需你耗费些时间去找寻了。”
李墨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青铜铃铛,那铃舌竟是由一缕银色流光凝成,轻轻晃动,便发出空灵悠远的嗡鸣。
“此乃‘镇魂铃’,乃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至宝。九曜回春芝灵性十足,普通法宝难以将其束缚,唯有这镇魂铃的音波,方能扰乱它的灵智,使其短暂陷入沉睡。”
杨清雪接过铃铛,入手只觉一股凉意袭来。她轻轻晃动了一下,镇魂铃发出一声清越长鸣,惊起岛上飞鸟无数。
李墨竹道:“此铃每百年只能使用三次,且每次催动都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且方圆百里的修士都会察觉,魔神门必然也会有所行动,所以你到时,务必速战速决。”
杨清雪郑重点头道:“知道了,师父!”
李墨竹不舍地望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她道:“这是九曜回春芝可能出现的几处地点,多在名山大川的险峰绝壁。但玉简中的信息已有些年头,你还需自行探查。切记,万事小心,切莫因急于求成,落入魔神门的圈套。”
杨清雪见师父谆谆嘱托,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热流,直冲眼眶,破音道:“师父,谢谢你!”
李墨竹忽而一笑道:“你我师徒情分十年,何须言谢?”
杨清雪含泪而笑,说道:“师父,徒儿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能抱抱你吗?”
李墨竹蓦地一愣,随即柔软一笑,道:“好呀!”
杨清雪咧嘴一笑,向前一步,轻轻张开双臂,环住了李墨竹的肩背。
李墨竹轻拍她的后背,说道:“此去中原,切记,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师父!”
“那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杨清雪来到岛屿边界,屈薇、秦思赶来送行,她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杨清雪望着屈薇,打趣道:“薇姐姐,我只是去一趟中原,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把嘴撅得这么高讶?”
秦思不由掩嘴一笑,道:“今日小薇和我本想跟岛主说跟你一起去的,哪知她说漏了嘴,把‘我俩帮你’说成了‘一起去玩’,岛主顿时就火冒三丈,说你此去困难重重,还会正面面对魔神门,我们去了不仅帮不到忙,还会给你添乱。”
杨清雪有些难为情,拉着屈薇的手道:“薇姐姐,你放心,等我完成任务回来,一定跟岛主说,专门带你们去中原玩。”
屈薇一笑道:“那一言为定,早点回来,记得把你的心上郎君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你说什么呢?没正经!”杨清雪脸颊绯红,作势要打屈薇,却被她灵巧地闪身到秦思身后。
秦思笑着挡在两人中间,从袖中取出一只绣着云纹的锦囊递过来,道:“清雪,这是我和小薇连夜赶制的附身符,里面是岛上灵草压碎的粉末,有清灵醒目之效,若遇险境,或可助你脱困。”
屈薇从秦思肩后探出头,眨了眨眼,道:“可别弄丢啦,里面还缝了我特制的‘千里香’,要是在海上迷路了,顺着香味也能找回来。”
杨清雪接过锦囊,内心一暖,故意板着脸道:“谁要你的香?怕不是又想捉弄我。”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小心翼翼将锦囊系在腰间,与镇魂铃并排悬挂。
海风渐起,杨清雪望了望天色,朝两位好友挥了挥手,道:“等我回来!”
说罢,她张臂凌空,念剑凭空出现,悬在她的脚下,徐徐升向苍穹。
屈薇忽然高声喊道:“喂!要是见到你那师兄,记得告诉他,浮梦岛上的姐妹可不好糊弄!”
杨清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半空栽下去,回头瞪了屈薇一眼,却见她和秦思已经笑作一团。
李墨竹伫立听风阁前,望着杨清雪消逝的身影,说道:“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像祖师婆婆和原啸天一般,一定要有个好结果啊。”
杨清雪上岸之后,先是去了衔月谷与父母团聚,但也只待了一日,便又去了洛仙门英雄冢,悼念恩师水柔和好友颜芷烟,顺道也去看望了一下百草。
在与百草的闲聊中,得知其门下弟子纳云儿受端木长枫之托,前去治疗一位患者。不知怎地,杨清雪觉得此人病症十分像师父口中说的受风雪引反噬之状,有些猜测会不会就是凌风,尽管有些不确信,但她还是辞别百草,一路跟了过来。
她也算来得及时,在孙逸鸣手中救下了凌风,又将端木长枫和纳云儿带走。她将端木长枫和纳云儿放置一处林中,简单叙旧之后,便带着凌风离去,找到这处废弃的农舍。
凌风怀中一直横抱着晨曦的遗体,一日之后,他才摸索着找了一把锄头,将她掩埋。
杨清雪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默默帮着他做着这些事,自己发出的所有声音,他竟毫无察觉,只当自己是一个透明之人。
原来凌风本来大限将至,先前只是失去视觉,按理说接下来,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会依次丧失,时间上或长或短,但是那日他强行催动魂殇刃与孙逸鸣一战,耗尽仅剩的一点生命力,加速了这一过程。
杨清雪在凌风怀中抽泣半晌,缓缓抬起头来,道:“凌师兄,我一定治好你!”
凌风当然听不到,仍自像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空洞的双眼直直望着远方。
杨清雪凄楚一笑,道:“你等我几日,我很快回来。”说罢,便站在院中,张开一道结界,将整栋房屋罩在其中,这时从外界看来,这处地方与寻常山野无异。
随即她掏出李墨竹给的玉简,找到最近的一处绝壁之地,御剑而去。
杨清雪御剑穿云,疾行一日一夜,终于抵达玉简所载之地。
那是一处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万丈孤峰,四周狂风呼啸,云层翻涌。峰顶寸草不生,唯有石壁之上,隐约可见几株灵植顽强扎根于岩缝之中。
杨清雪落在峰顶,罡风劲吹,将她的衣袂撩得猎猎作响。她走到岩石边缘,往下望去,只见峭壁垂直向下,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几处突起的岩台。
“玉简上记载的断龙崖,方圆千里都是荒芜险峻之地,难怪九曜回春芝会生长在这里,不说凡人,就连修仙人士也难以忍受这凛冽罡风,更别说攀爬这万丈绝壁了。”
杨清雪自语道,随即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在岩壁上轻踏数步,落在最近的一处岩石上,开始在云雾中找寻灵草踪迹。
如今的她,身怀素心天音诀神功,修为早已不复当年,即便不敌苏梦影、和凌风巅峰时期,但也相差无几,半日工夫便将整座大山找寻了个遍,但可惜的是,这里灵草虽多,但就是不见九曜回春芝的踪影。
杨清雪没有放弃,紧接着就去往第二座山峰,一连找寻了三日,就算功力强盛如她,也开始灵力不支了。
当她御剑抵达第十座山峰时,暮色如墨,已侵染天际。一到夜晚,山间气候就会骤降,浓雾化为雨滴,密密麻麻滴落在岩石上,很快结成冰雪,在暗夜中泛着幽蓝冷光。
杨清雪刚踏上覆满冰渍的崖壁,腰间的镇魂铃便轻轻晃动起来,发出袅袅轻音。
“九曜回春芝……”杨清雪心中一紧,目光死死锁定峰壁上一抹幽紫色的微光。
她召出念剑,缓缓靠近那处地方。然而,越是靠近,她越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上方涌来,让她几欲坠下深崖,她连忙收回念剑,跃到一处岩台之上,蹲下身子。
这时,杨清雪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震天咆哮。
“吼——”
她心中一凛,猛地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赤红瞳孔在云雾中闪烁不定。
“吼——”
又是一道雷霆咆哮,比方才更加震耳欲聋,令杨清雪耳膜生疼。
下一刻,便只见一只形如山岳的巨兽从云层中扑下,它身披黑鳞,双翼展开足有数十丈,爪牙闪烁森寒冷光。
“三煞穷奇!”杨清雪面色剧变,急忙后退数步,念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屏障,挡在身前。
巨兽咆哮一声,双爪猛然拍下,狂风骤起,云层被撩得粉碎。
“砰——”
巨爪拍在屏障上,将杨清雪震开数丈,此刻她身体已经悬空,被震开的念剑自发飞到她的身下,将她托起。
但三煞穷奇第二爪如影随形,直逼她面门!
杨清雪贝齿一咬,纵身掠起,操纵念剑拼力抗衡,一剑斩向穷奇的前爪。
然而穷奇见那剑势凌厉,身躯微微一缩,那一剑斩在了它漆黑的鳞甲上,竟只迸溅出一串火星。
“吼——”
三煞穷奇吃痛怒吼,双翼猛地一扇,狂暴气流顿时将杨清雪掀飞出去。她往后观察,身子一旋,轻盈落在一株矮树的枝丫上。
她瞪着三煞穷奇,气喘连连,心想果然世间珍稀灵药周围,都会有异兽出没,若不是这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寻找九曜回春芝,灵力和体力透支巨大,又何至于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