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庭舟纹丝不动,他根本不担心。
以他对盛暖的了解,她不可能下得了手。
她太善良。
“一周,一周后,我带你回去,结婚这么多年,我们还没有一起出来过。”
下一秒,盛暖的刀子从他脖子上抽离。
他以为她要收刀了。
然而,盛暖的刀子却刺向了他的腹部。
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厉庭舟的衬衫。
厉庭舟震惊地望着盛暖。
盛暖没有抹他的脖子,是怕不小心抹到他的大动脉。
这座海岛上只有他们这一幢房子,厉庭舟若是受了伤,必然要离开这座岛去医治。
那么她就能离开了。
盛暖一脸的决绝。
他这样逼她,她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这一刀,比起他带给她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
盛暖的手仍然紧握着水果刀的刀柄,“以后我都不会再伤害我自己,如果到了冷静期结束,你还骗我,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你能在我的水里下药,我也能在你的饭里下毒!”
说完,盛暖拔出了水果刀,血直接喷射了出来。
厉庭舟站着,连捂都没有捂,伤口附近的布料,被血完全打湿。
盛暖将水果刀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转身进了卧室。
她想,要不了多久,厉庭舟一定会安排人送他出去包扎伤口。
佣人出来,看到厉庭舟出血的伤口,急声说:“先生,要不要安排人接你出去治伤?”
“不必,下去吧。”
厉庭舟拄着拐杖,坐到沙发上。
鲜血还在往外溢。
厉庭舟却无视着伤口。
盛暖方才没有一丝情感的表情呈现在他眼前。
她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他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面有之前厉庭夏发给他的照片。
上面是盛暖写下的字。
我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宝,我不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一根草。
他记得有一次在家里切水果,小小一道刀伤,她都紧张得不行,先是含在嘴里,然后又是消毒,又是包扎,眉心都没有松开过。
那样的她,居然在今天,狠狠地扎了他一刀。
流这么多血,她也不管他。
现在的他,真的是一根草了。
盛暖在一直在房间里等,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
她从卧室出来。
看到厉庭舟倒在沙发上,面色苍白。
她迈步过去。
伤口还在缓慢渗血。
眉心折成一条线。
“来人!”
“来人!”
喊了两声,也不见有人过来。
他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她只是想让他叫人过来,她好跟着离开。
他竟然宁愿受伤流血,也不叫人过来。
“厉庭舟,厉庭舟……”
她轻轻摇晃着他。
厉庭舟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抬起手,摸向盛暖的脸颊,他唇角轻轻撩起一个弧度,“暖暖,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说完,他又昏了过来。
“来人啊。”
盛暖喊着,却没有人过来。
她明明看到别墅里有佣人的。
她快步走出去,到处找人,别墅后院还有一排两层小楼。
“有人吗?”
总算是有几个佣人出来了。
为首的佣人是这幢别墅的管家,他赶紧走过来,说:“太太,有什么吩咐?”
“你们不知道厉庭舟受伤了吗?”
管家低着头说:“知道,他让我们出来,不用管他。”
“他昏倒了,快想办法带他去医院。”
管家有点犹豫。
盛暖沉声说:“还愣着做什么,想让他死吗?”
管家赶紧打电话,安排了游艇过来。
佣人们帮心把厉庭舟抬上了游艇。
盛暖问管家:“出去要多久?”
“半个小时。”
“有药箱吗?”
“有。”
“去拿着!”
盛暖和管家跟着一起上了游艇。
厉庭舟被放在舱内房间的床上,盛暖坐在床边,用剪刀剪开了厉庭舟伤口周围的布料。
伤口周围熏染的血迹,有些已经干了,变成了黑色的,伤口更是翻开,能看到里面红色的肉。
盛暖瞳孔敛紧,眉头紧紧的蹙着。
她用摄子夹着棉花团,蘸了碘酒,清洁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血渍擦干净之后,伤口皮肉翻开得更加明显,还有少许血在往外流。
盛暖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有些发疼发胀,胃里更是翻滚得难受。
她快步冲到洗手间,吐了出来,头更是晕眩得厉害。
她还是有些晕血。
厉嘉许三岁的时候,走路时摔了一跤,膝盖上破开一道伤口,送去医院,必须要缝针。
当时医生让盛暖帮忙按住腿,要往伤口里打麻药,打的时候还是很疼的。
一边打一边缝针,没过一会儿,盛暖就开始干呕,想吐,人也差点要昏倒。
医生马上让护士把她送出去,说是晕血。
她平时都不晕血的,医生解释,有些人是这样的,看到别人的伤口出血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自己亲人的会发生这种情况。
厉嘉许是她的儿子,血脉相连,可厉庭舟不是。
她却还是有这样的反应。
盛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想让意识清醒一点。
记忆深处的那份深恋,还是会从潜意识里让她替他担心。
他总是这样,无论受伤也好,挨她的耳光也好,他都沉稳镇定得如同一座高山。
母亲走得走,她没有靠得住。
父亲消失,她更依靠不住。
外婆年纪大了,说走也走了。
自小的经历,让她很渴望有这么一个沉稳的人给她倚靠。
厉庭舟在她心里,曾经就像是一座山,是她儿子的父亲,是她的丈夫,可以保护他们母子的存在。
她以为她能依靠他,然而,他稳得如山一样,她也靠不住。
在她心里,不断地动摇,坍塌。
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出来,倚在浴室门口,望着昏睡中的他,眼神茫然,失望。
游艇靠岸,救护车已经来了。
管家帮着医护人员,将厉庭舟抬上了救护车。
通过文字和周围标识,盛暖看出来了,他们在巴厘岛附近。
但她现在又没法离开,她是夜里被他带到这里的,包包也没有看到,醒来的时候,只有手机放在床头。
盛暖只能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厉庭舟是失血过多引起来昏迷,医生检查了伤血压,倒是不需要输血。
缝合伤口的时候,厉庭舟疼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了管家。
“太太呢?”
“在外面等着。”
缝针不是什么大手术,不需要进急救室,有专门缝针的区域。
厉庭舟的伤口不算太大,只缝了四针。
由于失血过多,医生还是让他留在医院打点滴,伤口还需要消炎,打针见效快一点。
厉庭舟要了一间病房,管家扶着他出来,就看到了盛暖。
厉庭舟已经换了新的衬衫,除了面色苍白,虚弱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亦如往常般矜贵。
他的腿伤好了许多,管家扶着他,他好似能正常走路。
“太太,先生需要打针,我们一起去病房吧。”
盛暖走不掉,只能跟着过去。
他们到了病房没一会儿,护士就拿着药进来,给厉庭舟把针打上,管家就跟着护士一起出去付费了。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盛暖才问:“我的包带过来了吗?”
“没有。”
“那我的身份证呢?”
厉庭舟继续说没有。
“身份证没有,我是怎么过来的?”
“直升机。”
“你是铁了心不让我回去?”
“嗯。”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这些,断掉她会找机会跑掉的后路。
盛暖真是无可奈何了,她抿唇说:“你不知道我伤你是想离开?”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
这等同于白挨了一刀。
厉庭舟沉静的眉目很淡然,“也许能让你消消气。”
盛暖对上男人平静幽深的眸,寡淡地说:“你不用再浪费心思了,当初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现在我不爱你了,就一定会离开。”
厉庭舟眉目微顿,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向她求婚了。
“你对我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是的。
但不是他认为的那一次。
她还没有冲动到被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求婚就答应嫁的程度。
那个时候,她已经关注他整整四年了。
盛暖不想回答。
但也等同于默认,反正他从她上一句话里,领会到了。
“暖暖,我们这样好累,过去的事情你不愿意提,不想说,我不勉强你,我们往前看,这一周,我们就在这边,当补给你的蜜月旅行,你想到哪儿玩都可以,嗯?”
他很会桎梏她。
没有身份证,她哪里也去不了。
除了妥协,只有妥协。
“厉庭舟,我一定要离婚的原因,你现在能感觉到一点点了吗?”
厉庭舟下颚线绷紧,他知道她的意思。
“我掣肘你,都是因为我不想离婚,你能否明白一点点?暖暖,从娶你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离婚,如果你肯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不至于会如此,我总觉得我们哪里有问题,能不能好好的,一件一件地核对,把一切都讲清楚?”
“厉先生。”
她又改口叫他厉先生。
她望着眼前,曾一度痴迷且深爱的男人说:“失望是一点一点攒够的,不是一件一件核对,就能把希望找回来,从你把许书意带去参加亲子回动开始,我对你,只有失望,别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我的人生,只给你七年。”
厉庭舟不解,“为什么只能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