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到了住院层,苏云眠远远就看见,拿着手提包、文件在病房门口徘徊,一身西服正装职业套装,看着年轻面色却略显沧桑的男人,走近了才发现对方还在擦汗,不由奇怪。
“怎么不进去?”
她突然想起来,那裴雪虽然出狱才一年、精神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目前也没掌管裴家公司的核心事务,但大小那也是个总裁,还是要管些事的......这应该是裴家的员工吧。
不进去堵门口做什么?
“啊,苏董好......您有事就先进吧,我这边不急。”那男人见她过来,礼貌了一句,就从门边移开了。
苏云眠也没多想。
她伸手去推病房的门,刚迈进去一步,手腕就突然被拽住,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猝不及防拖了进去。
原本跟在她身后也想要进来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捏着文件的手微微一颤,刚抬起的脚立刻缩了回去,眼疾手快把病房门关上,也不徘徊犹豫了,干脆在门外的靠墙座椅上坐下。
他突然就觉得,
好像又没那么急了。
晚点再说吧。
......
病房里。
苏云眠胳膊被人别在身后,整个人面朝里被按在墙上,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即一脚往后踹去。
身后一声闷哼,压着她手臂的手更加用力,裴雪咬牙切齿声在后方响起,“谁允许你挂我电话的?”之后的电话也一个没接过,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当初被拉黑她忍了。
现在她占着理,凭什么要忍?
苏云眠:“......”
就因为这?
这都什么神经病!
火气上涌,苏云眠闭了闭眼,忍着肩上传来的压迫痛感,大概判断了下,挣扎着一脚踩在身后女人脚背上,借此挣脱了束缚,又迅速拉开距离。
她还在意着病房里昏迷的孩子,举着手里的包对准面前痛得面部微微扭曲的裴雪,压低声音怒道:“停!站住!别过来!”
是不是有病!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
气得心口生疼。
她现在深刻觉得,自己抽空真得去做个全身体检了,被这么一帮有病的逼的,再怎样好脾气的都没法忍了,这样下去感觉真能气出病来......本来一个不知道躲哪去的孟梁景就够受的了,这又来一个脑子更残的。
还是个动不动就动武的!
她就搞不懂了。
都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长嘴是干什么用的!
缓了一会,苏云眠看向站在几米远的位置,单手撑墙不吭声也不动的裴雪,长出口气问:“冷静了吗?能好好说话了吗?”
“......”
裴雪目光幽冷盯着她不说话。
苏云眠也毫不示弱对视。
自从昨儿晚上同裴雪争执,差点失手搞出命案后,再面对这个疯女人,她突然就没什么太大恐惧心了......当然,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
毕竟她现在的人生,说实话,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躲不了就只能面对了。
而且面对这种脑子有病且有暴力倾向的,依照过往经验论......那是半点弱都不能示,否则只会被蹬鼻子上脸追着欺辱。
直到被玩废为止。
再者她也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一个个的是看她好欺负?
对视半晌,裴雪单手撑墙依旧不动,过了一小会又缓缓移开视线,一脸冷漠命令,“脚疼,过来扶我坐下。”
苏云眠视线下移。
大概是她刚刚那一脚踩的,裴雪还穿着中跟凉鞋,目测脚背都肿了......活该。让人帮忙扶一把还这口气,她只当没听见,一动不动。
“......过来。”
裴雪语气阴冷。
苏云眠直接无视,来到裴星文床边坐下,孩子依旧昏迷着,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应该没被刚刚的吵闹影响到。
“苏云眠!”
裴雪脸色难看。
听到这音量,苏云眠脸色一沉,瞪了过去,“没看到孩子在这里,不能小点声?还有,叫人帮忙不会说请的吗?”
都什么毛病!
好歹也是从小豪门培养。
礼貌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的请?”裴雪冷嗤一声,也不找她了,咬牙忍痛扶墙挪到门边,抬手握拳就要砸门,喊守在外面的人来扶。
手刚抬起就被抓住了。
目光一扫,就看到站在她身侧,抓着她手一脸阴沉的苏云眠......不由冷笑。
她就知道。
只要裴星文在病房,她就不可能让她砸这个门。
她这儿子还算有点用。
“扶我......”
刚要趁势命令,裴雪突觉手腕一紧,竟就这么被硬生生拖拽出了病房,来到外面走廊,脚疼的她冷汗直冒、一时说不出话来。
病房外,
坐在走廊靠墙的蓝椅上、拿着文件正纠结要不要进去汇报事务的秘书听到动静,忙站起来喊:“裴总、苏董。”
什么情况?
这人怎么就出来了?
再一看到低头微弓腰背的裴雪,他忙紧张问,“裴总这是?”
“哦,她没事。”苏云眠平静说着,把已经站不住的人扶到蓝椅上坐下,才看向男人又问,“你是?”
“我是裴总的秘书,廖文滨。”廖文滨立刻摆出职业笑脸,“苏董,您叫我小廖就行。”
“廖秘书啊。”
苏云眠笑容温柔和气,“裴总脚肿了,我这也走不开,你能帮我去药房开点消肿的药来吗?谢谢了。”
“......哦哦好。”
廖秘书明智的没去问就这么一会功夫,裴总怎么就脚肿了?更没敢去看裴总的脸色,答应下来后就快步离开了。
“......你这家伙......”
好不容易缓过来,裴雪咬牙切齿说着,抬手就想打人,却被拦住。
“不是你说的叫我来扶你吗?”苏云眠挡开她手腕,脸上已没了面对廖文滨时的亲切柔和,冷漠道:“我来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
裴雪心里全是不满!
......
很快药买回来。
眼见裴雪脸上阴云密布的,空气都好似冷了几个度,廖文滨也没敢在这会凑上去说公事,默默躲一边一声不吭装哑巴。
“脚抬起来。”
苏云眠从药袋里摸出红花油。
见裴雪不吭声也不搭理她,苏云眠叹气......和这种人沟通真费劲。她索性蹲下身把人凉鞋脱下来,脚搁在自己膝盖上,往红肿处抹上红花油。
不抹药严重了可不好。
万一再讹上她。
裴雪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就没再动了,却是微微低头,盯着苏云眠微旋的发顶......眼神冰冷中又掺杂着些许古怪......脚背抹药处火辣灼热的痛感,伴随着丝丝清凉。
这人是真奇怪。
就最近这些接触和了解而言,她发现苏云眠这人特奇怪。
说她心软吧——
却又干得出伤人的事;报复人也不手软还很记仇;而且在处理感情上的事,尤其是在婚姻上,要结束那也真是特果断坚定,说不回头就不回头......果断坚定到能把孟梁景那种人逼到这个地步,想出那么极端的办法,还跑来找她帮忙......
可要说她心狠吧——
却在面对大多数人时都是温温柔柔的,像水一样,很多时候都愿意伸手拉别人一把,烂好心到泛滥......尤其是对小孩。
性格又硬又软。
简直是个矛盾集合体。
奇怪的人。
“好了,这两天勤抹药,少走路。”苏云眠冷淡说着,把人脚放下来搭落在中跟凉鞋上,又多说了一句:“走路的话,最好穿拖鞋。”
说完也不管裴雪回不回应,放下药就要去洗手,刚一起身就见面前的人仰头露出缠着纱布的脖子,“还有脖子,你割的,给我换药。”
“......等一会。”
虽然还是那么不客气,但好歹话里没那种命令感了,只要好好说话,苏云眠也不会甩手不管。
去洗了手回来。
又给人脖子换了药。
那晚精神到后面有点恍惚,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裴雪脖子上那道伤口着实不浅,还不是很整齐,猩红狰狞......竟然是她割出来的。
再深一点的话......
感受到她动作的停顿迟疑,裴雪冷笑刺道,“怎么,才看到吗?给我好好换药,你要再敢惹我不高兴,小心我告你杀人未遂!”
人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放毒吗?
也不怕毒死自个。
苏云眠面无表情想着,小心抹药的同时,没忍住喷了回去,“你不觉得自己活该吗?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
一旁的廖秘书恨不得捂耳。
也不敢看。
这位苏董也是真敢说啊。
裴雪脸色果然冷下来,刚准备发飙,脖子骤然一紧,疼得她下意识低呼。
面无表情给人换了药缠好纱布,苏云眠又让廖秘书重新找个病房把人送进去,刚准备走就被坐在病床上的裴雪喊住了。
“去哪?”
“做个体检,我还想长命百岁呢。”说完头也不回出去了。
裴雪:“?”
......
做体检苏云眠是认真的。
她是真怕气出病来。
以后还是得心平气和啊......只是等一整套检查做完,看到等在外面拿着一沓报告的郎年,她还是心梗了一下。
才消停一天怎么又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