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叛徒?”
王景死死盯着左起,“河西之战,你先袭浦津渡口,过河之后本可凭借魏武卒的优势一举拿下浦津,为大魏在河西钉上一颗钉子。
结果你舍浦津而去攻韩原,又转而去攻东城,五万魏武卒,在小小东城损失四五千人。
决战之际,我率部沿河水而下,等着你在岸边接应,结果你说被三千人追杀!”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信任魏行,说要配合刘怀忠演一场戏。
我大魏将士本可一举夺得河西三城的!
就因为你们所谓的战果扩大化导致此战一败涂地!”
“蒲阳、南曲两城更是丢得莫名其妙,说是拱手相让也不为过。
如今,你竟然拿着这么一块不知从哪儿弄的布条,就深更半夜地把我叫来,说我通敌?”
随着他每一句说出,身旁亲卫纷纷挺刀上前,随时准备动手。
反观左起身边的亲卫,则一个个面面相觑,犹犹豫豫。
连日来,他们只觉主将左起的举动莫名其妙,蒲阳、南曲二城更是丢得莫名其妙。
如今听王景所说,这些人一个个明悟般看向左起,而后下意识与其保持距离。
左起怒极:“王景,你休要血口喷人,当日河西一战,放弃攻取浦津也是你同意过的!”
王景摇头,“你与魏行以势逼迫,不由我不答应。
而我率军跟大乾军死战,孤立无援却是真的。”
顿了顿,他目光幽幽,“而且韩原以北的孟津渡口,多险滩沼泽,大乾军想要无声无息渡过根本不可能,更遑论是数万欺人马。
蒲阳、南曲但凡各留三五千人马,都不至于被大乾如此轻易偷袭。
而你作为军中主将,又镇守河东多年,岂会不知其中关键?
结果呢,两城驻军被你尽数抽调,只为了你一己之言的‘袭取平阳’!
原本我还以为你是立功心切,想要一雪前耻。
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左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然有些明白真相了。
大乾用的是离间计!
如此简单,却如此奏效!
单听王景的分析,他都开始怀疑当时的魏行是不是已经暗通大乾了。
不然为何那么好的形势下,魏国情况急转直下,甚至连他夜袭东城都被敌人事先察觉?
“王将军!”左起深呼吸,竭力压下心底愤怒,用平静口吻道,“我想我们可能中了大乾的离间计了!”
“离间计?”王景看了看手中布条跟密信,思索良久,摇头道,“如你所说,此事太过蹊跷。
若你问心无愧,可随我前往大梁,当着陛下的面一五一十说清楚。”
左起摇头,“你我若离开榆关,何人守城?”
王景沉声道:“不若遣使者往大梁,派人顶替你我,然后再去大梁弄个明白?”
左起面露思索,好一会才点头,“就依你所说,可在朝廷来人之前,榆关该怎么守?”
“这……”
这下不止是王景,便连双方的亲卫都警惕地看着彼此。
显然,他们都在担心对方是叛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给捅了!
左起脸色难看。
他小看了布条跟密信的威力!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看那个布条,更不该让袁烈带着布条去找王景!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主动,当面对质就能问清楚,没想到大乾又送来一封“密信”!
而这封密信让他也陷入了信任危机!
“怎么办,怎么办?”左起咬牙切齿。
王景也是脸色难看,咬牙切齿。
与左起不同的是,他其实是心虚的。
因为蒲阳、南曲的机密信息此前他泄露给过许良!
除了心虚,他更多的是心惊!
因为他从密信里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许良,一定是许良!”
王景想起了被换回魏国之前,许良曾专门去过大理寺天牢“看望”他。
许良当时跟他说过:寻常时候你在魏国还是你的王将军,但关键时候与我大乾开战的时候我需要你发挥作用!
回国后他对许良的担忧跟恐惧渐渐淡化,甚至想着就算许良公开宣布他出卖蒲阳、南曲,只要他不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许良压根没有这么做,甚至都没有任何表示。
人家只是往榆关里扔了一块布条跟一封信,就让他跟左起陷入了互相怀疑之中!
许良不在河东,但他却能感受到被许良支配的恐惧!
现在哪怕他答应带兵离开榆关,结局也注定不会好——一旦左起真的勾结大乾,魏国覆灭之日就是他被清算之时。
就算左起没有投靠大乾,守住了榆关,这块破布条上也将在多疑的魏惠子心底埋下种子。
他确定此计出自许良!
唯有许良出计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这样,他与左起死死对峙了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之内,二人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解决这场危机。
双方都想去守城,也都不放心对方守城,哪怕是一起守城他们也担心对方背后捅刀子。
……
榆关城外,五十里。
王破虏率大军在此驻扎。
跟他一起的,赫然是林北狂、许青骁。
三人皆身穿甲胄,靠坐在大帐中眯眼休息。
帐中火盆里火气腾腾。
不多时,许青骁忽然睁开眼,左右瞥了一眼,冲大帐门口守卫的亲卫问道:“几时了?”
“回将军,亥时了。”
“亥时……榆关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
“还没有。”
“他娘的,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传消息回来?”
许青骁骂骂咧咧。
这一骂不要紧,把王破虏、林北狂二人吵醒了。
“老三,没事睡觉不行吗,吵吵个什么!”
“就是,大公子都给了计策了,急什么!”
许青骁站起身来伸了伸腿脚,沉声道:“怎能不急,这都过去多久了?
单靠那兔崽子的两封信,就能让你我轻松夺取榆关?”
王破虏打了个哈欠,“未必立马能拿下榆关,但不是没有可能。”
许青骁皱眉,“你们就对那小子这么有信心?”
王破虏淡淡看了他一眼,努嘴道:“大公子的计策若没用,怎会让你轻松袭取蒲阳跟南曲?”
许青骁冷哼一声,“那还不是因为老子猛?”
“呵呵。”林北狂撇了撇嘴,“窝在河北那么多年才混个游击偏将。
若不是有大公子出息,只怕副将还扶不了正吧?”
被当面揭短的许青骁怒道:“放屁,老子可是凭自己本事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王、林二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啊对对,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不像咱们二人,得靠大公子出计,才得以成为军中主将……”
许青骁看着赤裸裸炫耀的二人,恨得牙痒痒。
二人乃是许家旧部,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再熟悉不过。
自他少时便经常跟着几人身后混,如今各自带兵,竟还逃不过小时候的调笑。
正待他想着如何还击二人时,忽闻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报——”
三人瞬间精神,齐齐起身看向来人,目中皆泛起精芒。
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