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小湾村村口,那棵百年柳树下。
山匪屠村,人已不在,树犹在。
柳树下方,那“护村人齐老”常年用来打坐入定的石盘上,尚且残留着十余名村妇被斩头颅悬挂洒下的血迹。
周遭黄土,随风掩盖,倒是遮掩住了那些恶人罪行。
只是不论这些犯下罪行的痕迹在也好,不在也罢,都改变不了沈凉和司小空此去壮哉的复仇之心。
司小空站在沈凉身侧,他不太通人情世故,甚至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可以说是不善言辞,但没关系,有沈凉相伴,他便不需要言语太多,只要随之而为便是。
至于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他哪怕一个字不提,心中也是有数。
“涿城司小侠”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诸位乡亲,短则三日,多则不超过五日,若是我等未归,你们大可外出打听一二,看看我等是否战死在那黑水寨山头上,此仇不报,我二人必定以死相报。”
沈凉十分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已经恢复几分理智的村民们,看着这两个“孩子”,再听得这不死不休的言论,不免心软。
“其实……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如果明知斗不过还要去斗,除了白白送命之外,也没什么好处,你们要是觉着实力不济,我们也可以等,三年,五年,总有一天你们会拥有清剿他们的实力的。”
忍不住开口相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第一个站出来嚷嚷着让沈凉和司小空赔命的那个大婶。
昨日今日反差之大,不免令人唏嘘。
然而,当下复仇之火,已经不是这些村民相劝就能熄灭的了。
沈凉冲这大婶微微一笑,以江湖之礼,拱手抱拳道:
“多谢婶子关心,不过也请你和乡亲们放心,我们两个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去白白送死,而我,也实在是等不到三年五年后再报此仇了。”
“那些黑水寨的山匪,有一个,算一个。”
“都必须死。”
说罢,沈凉毅然转身,司小空紧随其后,二人上了马车,一路驶向黑水寨方向。
为了方便携带武器,沈凉特意让老钱先借用了村民家中的一只毛驴代步,再去附近最近的驿站,换乘好马加急送信。
银票,沈凉足足给了老钱三千两!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为了让老钱能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沈凉不惜一切代价,让前者拿着这笔钱,尽管用快马奔袭,跑死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沈家军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就行了。
上了马车,沈凉挥舞马鞭,让这匹近来休整多日的红鬃烈马,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就算赶到了不能出手,起码也要先守好进出黑水寨的路口,这样才能保证,黑水寨里的山匪们,不会因为有其它行动离开山寨,从而免于一死。
……
晌午刚过,沈凉和司小空驾驶马车,根据小湾村村民画制的简陋地图,找到了黑水寨所在山头。
黑水寨的位置,在此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论管辖区域,这里应该算是淮城城判府的地界,可毕竟黑水寨跟淮城城判府关系太近了,总不能总给淮城城判上眼药,所以黑水寨除了会收取一些过路费之外,还经常会到临近的城池郊外,寻一些平时没人管的山村打劫。
小湾村就是这些所谓的“山村”之一,并且以前就被黑水寨的山匪打劫过,要不然提起黑水寨,那些村民们也不会反应那么大。
只不过黑水寨来过的那一次,碰到了齐凡真。
领头之人,在寨子里的地位不算高,却也称得上是一个小头目,那次碰上齐凡真,双方没有爆发实质性冲突,却仍旧不免被齐凡真稍加显露的气势给震慑了一把。
加上小湾村又实在是太穷了,根本捞不到太多油水,所以之后黑水寨才没有再来过这里。
这一次,那名小头目其实也象征性的劝了劝,说小湾村有个老头,似乎是个武道高手,可这话压根就没被几位当家的放在心上,毕竟黑水寨实力最强的大当家,那可是六合境武修。
区区一个穷苦山村,能有什么狗屁高手?!
话说回来。
沈凉和司小空驱使马车上了山,就在半山腰处改道进了山林。
夏日时分,茂密的树叶,高高的杂草,完全形成了一片天然藏身地。
为了复仇而来的沈凉,自是也没想过要藏,只不过他不想打草惊蛇,放走任何一名山匪逃离。
于是往树林里深入了几里地,沈凉才勒住缰绳,叫马停下,继而沈凉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又递给司小空。
司小空喝了口水,面色凝重地问沈凉。
“你真让老钱去晋州托关系找晋王大军来帮忙了?”
沈凉跟老钱吩咐这件事的时候,也没背着司小空,因为当初决定送陶喜加入沈家军神弓营的时候,沈凉就提到过自己在晋州军营里有关系了。
“那总不能是我跟老钱当着你的面打哑谜吧?”
沈凉反问一句,算是回答。
司小空微微皱眉,在这大炎王朝,谁人不知晋王沈万军及其麾下八十万沈家军的赫赫威名,司小空自然也听过沈凉跟沈家军有关系,能托人把陶喜送过去参加神弓营考核,可在此之前,司小空以为,沈凉的关系,也就是到了能给陶喜争取那么一个考核资格的程度,要说沈凉能调来沈家军帮忙报私仇……
这个问题,司小空怎么也想不通。
在沈凉和老钱口中,前者的家庭背景,也就是晋州出身的一个商户人家。
商户,也许家底够厚,有些银钱。
可光有钱,怎么可能能够调动大军?
而且还是整个大炎王朝最无敌、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疑惑之下,司小空便是忍不住问道:
“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据我所知,沈家军似乎没那么容易调动吧?更不用说就算你能请他们派人过来,到了幽州幽王的地盘,难道不会引起幽王麾下营帐以及途经城判府的阻拦吗?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这一支从外地来的军队到自己地盘上目的为何,换作是我,我肯定不可能轻易放行,再者,这事传到帝都天子耳中,怕是也要问责到底的。”
听了司小空一连串的顾虑,沈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我是晋王沈万军的亲儿子,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