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秦王进入了赵姬居住的宫殿,见赵姬精神萎靡的样子,难得透露出了一丝符合他年龄的孩童般的焦急。
“政儿。”此时赵姬见了自己的儿子,心中更多的却是害怕,虽然秦国的太后蓄养男宠并非新鲜事,但她并非有其他太后那样的实权,华阳太后和夏太后此时都还在宫中,他的儿子也比其他的秦王更有手腕。
“母后这是怎么了。”秦王说,“朕带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来,替您诊病。”
“不用了政儿,母后没病。”赵姬辩解道,“母后……母后只是需要休息。”
“母后同儿臣就不要客气了。”秦王说,“来吧,夏太医。”
他随行带来的太医听后,上前来,替赵姬诊脉。
“太医,母后怎么样了?”秦王问道,
“……”夏太医沉默了。
“太医有话直说便是。”秦王说
“大王,可否借一步说话。”夏太医回答。
“母后稍等,朕待会再来陪你。”秦王对赵姬说,随后跟着夏太医暂时走出了太后的寝宫。
“大王,请处死臣吧。”夏太医离开宫殿后,便朝着秦王跪下了。
“这却是为何?”秦王说,“太后请起,母后若是患了什么重病,那是朕照顾不周,非是你错。”
“太后之症状,面色萎黄,五心烦热,身体乏力,懒言。此肾精亏损,伤于色欲,房劳之症状也。”夏太医说。
“……”秦王听后,沉默了。
“大王,臣医术不精,恐怕误诊,请大王降罪于臣,另请太医诊治。”夏太医再次跪下磕头。
“……朕知你你是众医官中最精于此道之人,今日才诏你来此的。”秦王沉默了一会,对太医说,“你起来吧。”
夏太医还是埋头在地上,不敢起身。
“搜。”秦王对手下的侍卫命令道。
在他的命令下,太后宫上上下下都被翻找了一通,所有的内侍都被扒的干干净净,检查净身。
那嫪毐本来躲在内宫,听到动静后逃进了茅厕,还是被人抓了出来。
“大王,大王饶命。”此时他身着内侍之衣,胡须也早拔了个干净,看起来和普通内侍无异,于是在秦王面前,他尝试着最后的表演。
“其他内侍都待着好好的,你躲什么?”秦王说。
“大王,小人……小人才刚入宫,不……不懂规矩。”嫪毐回答。
“大王。”此时又来了几个侍卫,欲言又止的抬上来一个箱子,打开来看,竟然是青铜制成的各样房事用品。
“扒了他的衣服。”秦王面无表情的说,几个侍卫上前,按住嫪毐,扒了个干净。
“……”这下不只是秦王,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大王。”此时的嫪毐还不过是刚进宫的普通人,不仅没有势力,还没养出什么胆子。
“拖出去,腰斩了。”秦王站在宫外,命令道。
“夏太医,太后的病还有治吗?”秦王问道。
“只需配合药物休养即可。”夏太医说。
“好。”秦王回答,“那以后,母后便在此殿休养吧。”秦王说,“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了。”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
“相邦,不好了!”这一桩变故很快传到了吕不韦的耳朵里。
“嫪毐这蠢人,怎么暴露的这么快。”吕不韦当天正在兵工厂视察秦国兵器的制造情况,不在府邸,不想就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相邦,我们该怎么办?”郑货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
“负荆请罪吧。”吕不韦回答。
昌平君这里,他再次受到了秦王的诏见,虽然不在咸阳,但他让司无检先去打探了一番,虽然缺少细节,但太后被软禁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玉君,该怎么办?”他把昭明叫来商量对策。
“君侯,我已经大致清楚,嫪毐是怎么进宫的了……”昭明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昌平君。
“啊?吕不韦?”昌平君愣住了,“相邦素来是个沉稳人,怎的做出这等事来?”
“大王,臣有过。”昌平君还没出发,吕不韦先一步自觉认错去了。
“相父真是送的好礼物啊!”秦王愤怒的说。
“臣罪该万死。”吕不韦说,“是臣糊涂,眼见太后身体抱恙,便听了门客的话,找了所谓的治病药引给太后,没考虑这许多,请大王处罚。”
“治病,哼。”秦王冷笑一声,“可真是良方啊。”
“……”吕不韦只是磕头,不再说话了。
“说吧,你觉得朕怎么处置你合适?”秦王问道。
“臣,愿意辞去相邦的职务,替秦王建设巴蜀。”吕不韦回答。
秦国的宰相府中能够找到巴蜀的地图和相关的介绍,但吕不韦知道,在当时一般人的印象中,巴蜀还是后来并入秦国的边远之地,去巴蜀等于是流放。
“准了。”秦王回答。
“谢秦王开恩。”吕不韦磕头。
“你哪个门客出的主意?”秦王最后问了一句。
“是,楚地前来投奔的李斯。”吕不韦回答。
“五哥,你最近好像一直在工地上。”泾水河畔,昭明问蔡止,“怎么,书法学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去戏水了?”
“别提了。”蔡止回答,“那李斯倒霉催的,让秦王下狱了。”蔡止回答。
“啊?”昭明愣住了,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发展。
“为什么啊?”他问蔡止。
“吕不韦害的。”蔡止说,“具体也不知为什么。但我猜,秦王既囚禁了太后,又赶走了吕不韦,说不定是吕不韦趁机卧了龙床了。”
你别说,按照现有的信息,这个猜测还挺合理,昭明心想。
“那这和李斯又有什么关系?”昭明问道。
“这我哪知道。”蔡止回答。
“那你怎么办?”昭明问他。
“继续刻石啊,还能怎么办?”蔡止回答,“李斯走了,我得把他的活也干了,但是工钱不涨。”
“大王?”昌平君回到了咸阳,秦王这次叫他内宫相见。
说是内宫,但其实也是用来宴会的宫殿。昌平君其实并不想来到这里,过去他的父亲作为质子时,曾经被迫在此为秦国贵族表演。
“小叔,你来了。”秦王虽把昌平君叫来了会客用的宫室,但却没有准备宴席,只是准备了一些酒。蒙毅和蒙恬两兄弟此时都陪侍在侧,自从他们的爷爷蒙敖生病以来,秦宫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见过秦王。”昌平君和秦王行礼。
“入座吧。”秦王说,昌平君于是坐在了下首。
“小叔还会演奏乐器吗?”秦王问道,“一种楚国的吹奏乐器,寡人只见过一次。”
“回大王……臣会。”昌平君回答。
那正是他父亲当年表演的乐器,但当年的演奏,是出于秦昭襄王的要求,无法拒绝。
今日恐怕也是一样。
“演来朕听吧。”秦王说。
“我今日,并未携带乐器,请大王恕罪。”昌平君回答。
“去取来,朕等你。”秦王说。
昌平君只得取来了那古乐器,在宫殿内演奏了起来,平日里千人宴饮的宫殿此时只有四人,显得格外的空旷。
“此为何物?”等他演奏完毕,秦王问道。
“回大王,此为漆木龠。”昌平君回答,“本为古楚国巫女专用祭祀的乐器,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如此限制了。”
“朕对它印象很深,没有比这更悲凉的乐声了。”秦王说,“小叔,你在演奏方面的才能不如你父亲。”
“是,大王恕罪。”昌平君回答。
“你真的懂巫术吗?”沉默了一会之后,秦王问昌平君。
“君侯,若是秦王问起,你就实话和他说。”昌平君出发之前,昭明交待他。
“实话?什么程度的算是实话?”昌平君问昭明。
“你就说在龙虎斗见到吕不韦找人的事情了,后面是推测出来的,然后请求秦王的原谅。”昭明说,“秦王最恨别人骗他,其他罪过都在此之下。”
“回大王的话,臣懂。”但昌平君此时并没按照昭明说的回答。
“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厉害的巫术吗?”秦王追问道,“能使得母亲不再爱她的孩子。”
“大王。”蒙毅想要安慰秦王,但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巫祝和楚国王室非是一系,楚国的王族和贵族只是比普通人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巫术而已。”昌平君回答,“但就臣有限的了解来看,巫术这东西实在可怕,其大成者能够改变人的性格,绝人之亲爱,不得不防。”
“小叔说的可是实话?”秦王问道。
“当然,昌平君说,若非巫术的影响,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不爱她的孩子呢?”
“有的。”秦王说,“那便是我的母亲,她要她的情人,不要我。”
“臣之前梦见过太后为巫术所伤,想必这便是巫术的作用了。”昌平君回答,“太后是世界上最爱大王之人,若非邪物作祟,绝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情的。”
“孤证不立,这样的例子你以前还见过吗?”秦王问道。
“见到过。”昌平君回答,“因为巫术的影响,一向爱我的父亲忽然有一天就走了,在那之前我们甚至还在商量当天的晚餐。这种影响是持久的,即使回了楚国,他也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做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淫乱事。”
“是嘛,那可真是可怕呢。”秦王无奈的笑了笑,“你那日梦见的巫师朕已经处理了,小叔不必再担心了。”
“是,多谢秦王。”昌平君回答。
“是啊,这都是,巫术的错。”秦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