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窗外的牵牛花悄悄舒展了一下身子，又缓缓低下头去，像是怕惹到了谁的心事。
一杯暖茶伏在案头，却无人动作，任香茗氤氲开来，茶香四溢。
许久，顾父才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真的决定不去西尼？”
“嗯。我想留在国内。”他答，没有一丝犹豫和不舍，反而，放弃这个机会他并不觉得可惜。
“为了悦悦？”顾父了然。
“是，也不是。” 他顿了顿。
“我原本就不是非要出国进修，去与不去皆可，现在既然有了温悦，就像是一道题目原本没有固定答案，选哪个选项都没有关系，可现在既然有了固定答案，我就想选择那个正确的。”他笑笑，脸上带着在长辈面前剖白内心的羞涩。
“既然如此，也不是只有这两个选项。”顾父温润的笑笑，将茶杯放下，看向顾培风。
“爸，你的意思是？”他有些惊讶的开口。
“让悦悦和你一起出国进修，爸爸资助她。你们一起去西尼，彼此还能有个照应，正好悦悦也没出过国，你们可以早点过去，四处玩一玩。这次的机会，对悦悦也是大有裨益的吧。我知道你性子倔，认定了的事情就不回头，你喜欢悦悦，所以想守在她身边。可绘画不也是你喜欢的事情吗？”
“趁着年轻，爸爸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好好琢磨一番。家里的事业，将来都是要交到你手中的，可爸爸却不希望你的人生就只有这一种色彩，将来忙碌起来，像这样留学的机会还不知有没有，现在既然有了第三个选项，你可要选？”顾父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他微微一怔，没说话。顾父知道，这就是答应了。“那你好好跟悦悦谈一谈。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那朵淡紫色的小花又偷偷抬了抬头，缩了缩花瓣，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皱皱的一团，倒显得有些委屈，也不知是不是偷喝了露水被责罚了。
月微收敛了一点光芒，小紫花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黑暗太过广袤，它觉察到了自己的渺小，不然为什么这落寞的情绪突然就消散了几分呢？
第二天放学后，他在楼前等温悦，两人一起去了湖边的亭子里。四周静悄悄的，仔细听还有鸟的啾鸣声在耳边划过。两人一直滞于这景色之中，谁也没说话。
“你想不想去看看西尼的景色？”过了一会顾培风才问。
“那里也如这般美吗？”她盯着他，眼中像闪着无数小星星般，亮晶晶的，显示着她的好奇。
她的情绪感染了他，令他也有几分迷醉和想往，他想了想说:“嗯，很美，是不同于这里的美。”说罢，他又试探的问了句:“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她看着他，盯的他都有点发毛了，才说：“顾培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风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水鸟在不知从哪飘来的浮木上轻点，又重新飞起来，从半空中划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几个小孩子拿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仙女棒，不停的挥舞着，飘散着短暂却绚烂的光火。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尼？”
“你要去那里上大学？”她听懂了他的隐含意。
“不是我，是我们。”他捏了捏她的脸，远处夕阳的光亮渐冷，他的目光依旧温柔。
“我也去？”她从未想过要出国留学，现在有人提起了，不可否认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的，然而，虽然她心动于这个提议，却也明白它的不可行性。“我们家……”她苦笑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我爸爸说他可以资助我们，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替我谢谢顾叔叔的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她摇了摇头，眼中是不容置哙的坚定。
“既然你也向往那个地方，又一刻都不愿与我分开，为什么不同意我的提议呢？”他不解的问。
“顾培风，你说清楚，谁一刻都不愿和你分开？”她挥挥粉嫩的拳头，佯装生气的问他。
“好好好，我承认，是我一刻都不愿和你分开，行了吧？”他抓住她的小拳头，将它握在手里，戏谑的笑了笑。
她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他反而握的更紧了。
小孩子们放完仙女棒，一溜烟地跑走了，转眼，又恢复了静谧。
“我承认，你提议去留学时，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不想欠你，国内的教学水平也很好，我留在这里也能有不错的发展，而且，我妈妈在这里，我不想离她太远，我怕她有什么需要，而我却不在身边。”
“我知道你喜欢那里，你去吧，在那里你能找到更适合你的导师，你一定会成为更好的绘画大师。等假期的时候，我还可以去找你。”
而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培风，我知道你喜欢那里，可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之前我疏远你，就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伤害到你。
我喜欢你吗？我问自己，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可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欠你的，我喜欢你，就因为你是你啊，又怎么可以牵连其他，让感情变得不再纯粹？
“我留下来陪你。”没有一丝犹豫，他说道。她讶然看向他，大眼睛眨了眨，好像在问为什么。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了句“小傻瓜。”
她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他笑笑，才继续说道:“我知道爸爸希望我出国进修是为我好，可我现阶段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顿了下，像是不太适应说这么直白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上大学，一起度过那段时光，而不想只是通过电话，来知道你每天都做了些什么。”
“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这就是我现阶段想做的事”
是的，河畔的微风再清凉，流云再美，夕阳再动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都是被时间洪流裹挟的粒子，而我，只想和你把握好每一个当下。你问我为什么留下来吗？只是因为你在这里啊，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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